第二卷第六章 杜悠然(3)
作者:若含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65

依本地旧俗,新妇进堂前该由女方亲族下婿。这下婿之俗源于大兴初年,沿袭至今。此举意在给新郎的一个下马威,令新郎知晓新妇背后有娘家人撑腰,若是新郎识相,就该从此和妻子恩爱不渝,否则新妇自有娘家人为她出头。安西民风骠悍,下婿时言语刁难自不必说,棍棒伺候亦是常有。不过杜府之人对吴放甚是尊重,并未太为难他,调笑两句便放他过关了。之后转毡,团扇后的新妇被人领着入堂。她在五色毡毯上走得极为小心,生怕一个不慎便错了好姻缘。吴放静默的看着新妇的身影,也不知作何感想。

之后是却扇之仪。只有新郎吟过却扇诗,新妇才会将障面的团扇移去。吴放少有文才,区区一首却扇诗自然不在话下。他上前一步,朗声吟咏。他的声音本就悦耳,念诗时抑扬顿挫,更是动听至极。他话音刚落,众人便大声喝彩,连声称赞。

新妇闻诗轻移团扇,让吴放终于得隙看清了她的相貌。新妇杜悠然正是他在杜府所遇之人。1%6%K%小%说%网相较于那天清新淡雅,今日的她妆容精致,雍容华贵。唇如朱丹,唇侧轻点圆靥,更显笑颜如花;双眉横翠,眉边淡描颊黄,有如双蝶翩飞。眉心一枚薄金花钿,灿然生光。见吴放看她,她羞涩一笑,低下头去。

亲迎礼毕,天边曙光微现,独留他与新妇对坐。他不长于和陌生人打交道,更不知如何应付女人,是以良久才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天快亮了。”

杜悠然抬头看他一眼。满面娇羞的嗯了一声,依旧垂下头去。

她地神态又让吴放想到了远嫁的吴敏。他那悲切远嫁的妹妹大约是不会如此期盼夫君的。也不知现下她在益方过得如何?他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到早上拜见父亲大人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如先休息一下。”

杜悠然点头,伸手欲摘取头上钿钗。

吴放见她抬手甚为不便。于是道:“我来帮你罢。”

新妇红了脸,垂下头去,声如蚊蚋的说了声:“如此……有劳郎君。(手机阅 读 16k. cn)”

他移近杜悠然,轻手轻脚地为她取下假髻和各种佩饰。他不太熟悉女子如何盘髻,故而取得甚慢。这期间杜悠然一直螓首低垂,满面流红,直到他为她取下了最后一支长簪。她才微微偏转头看吴放。吴放手里捏着那支束发长簪,略有些手足无措。除了母亲和妹妹。他平日极少近距离接触。杜悠然眼波流转,轻声道:“郎君……”

他回过神,轻轻应了一声。

杜悠然慢慢向他靠近,最后入他怀中。他僵立片刻,低头看靠在他胸前的杜悠然。杜悠然双颊泛红,浓密的睫发低帘,喜悦无限。

杜悠然性情和顺,对他极为仰慕,过门后又安份守己,倒是不难相处。吴放虽未见得极中意她。但他生性不喜交游,亦不愿如父亲一般妻妾成群阖府不宁,一时间两人的生活倒也平静。WAP.1 6K.cN杜风对此深为满意,道自己为爱女寻得一门良缘。外人看来。都道九公子洁身自好,行为检点。如此一来,吴放在安西的声望愈发着著,加上杜风频频为他奔走,他的呼声越来越高,以致金国公也不得不倚重他,大小事务都让他参决。

转眼已是如意二十九年。

元日是金国公家宴,其后各宗亲相邀递余食传座。再之后数日。各家因上元将至,忙着制灯、做芋郎君、准备鹅头酒。直到十一日上,金国公才单独请吴放夫妇到府中宴饮。

吴放应下,傍晚时携妻入国公府。金国公嫡妻早亡,之后一直未曾继立夫人,故此宴是由金国公宠爱的如夫人常氏陪同在侧。常氏生性活泼。不时凑趣。这一餐饭的气氛倒也颇为轻松。

用完饭,宫婢奉茶上来。常夫人似是不经间地言及上元夜。又邀杜悠然一同移步检视节日用物。杜悠然欣然同往,余金国公和吴放父子二人单独说话。

金国公含笑看两人走远,放下茶盏,亲切问吴放:“雍州兵马使的继任人选可曾选定了?”

吴放斟酌了一下后道:“岳父的意思,是推举雍州司马李义。”

金国公沉吟片刻,问道:“我听说,李义和杜风好像走得挺近?”

杜风向来极得金国公信任,每每准其所奏,鲜见驳回。不过这次金国公似乎略有犹疑之态,吴放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岳父对李义的才华确实多有赞誉。”

金国公不语,把玩了手上的银鎏金田猎纹酒杯许久,才闲闲问道:“你与新妇成婚数月,可还觉得合意?”

吴放不解,谨慎答道:“儿妇中馈女红无一不精,实为贤妻之选。”

金国公捋了下胡须,慢慢道:“夫妻情深固然好,但若因此而蒙蔽双眼,就不甚妥当了。子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吴放终于品出味来,于是道:“虽然岳父属意李义。但儿子以为,司马职权已类属文官,不复古意。兵马使身负统兵重任,李义一介书生,恐怕不宜出任。”大兴立国以来并不乏文官统兵之例,也出过不少儒将。吴放此言也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含蓄向金国公表明立场。

金国公果然对吴放的悟性深表满意,转而微笑道:“杜赵之族,固然声望着著。不过……子任,你须记得,在安西做主的永远是姓吴的人,也只能是姓吴地人。”

吴放低头受教:“儿子记住了。”

虽只是廖廖数语,但吴放已洞若观火。金国公已开始对那些望族有所顾忌了。想来也是,这些年高门世家常自恃身份,影响政事。金国公其志不小,日子久了,难免会觉得束手束脚。他想摆脱世族牵制也是常理中事。虽然吴放不知金国公是什么时候生出这样的心思,但既然知道了,他便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自那次谈话起,吴放不露痕迹的与杜风疏远,也有意无意的在金国公面前与杜风撇清关系。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