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的各路人马也顾不得混战了，纷纷向海边逃去。程红彬挂念着小袁，一边提催促阮光初快跑，一边回头接应小袁。小袁从地上爬起来，狙击步枪也顾不上要了，提着通讯设备就跑。程黎平低声向陆建平叮嘱了几句，也转过身来，直奔程红彬而去。

很快，三人在距离快艇几百米的海边形成了掎角之势。另一边，卡杜里和他的几个手下，已经上了快艇驶离了海岸。程红彬脱掉上衣，露出一身精亮的肌肉，冷冷的道：“平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你老实告诉我，我那两个兄弟是不是你杀的？”

程黎平沉默的看着程红彬，一个字都没说。

程红彬嘿嘿一笑，道：“我明白了。好，来吧，今天咱们就决一生死。”

程黎平摇了摇头，突然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配。”

程红彬怒吼一声，快步跑向程黎平，然后凌空窜起，一脚踢向程黎平的颈部。程黎平支起右手，挡开程红彬的右腿。这一脚力量十足，程黎平仿佛被一列小火车撞上了似的，腾腾的向后退了几步。程红彬得势不让人，马上追了上去，抱住程黎平的上半身，膝盖向上直顶程黎平的心脏。程黎平趁势原地翻了个滚，把程红彬带倒在地，然后扬起拳头，直奔程红彬的太阳穴。

这一拳打个正着，程红彬爬起身来，头脑里全是闪闪发光的小星星，踉跄着走了几步，又一头栽倒在海水里。程黎平把他提了起来，回头看向小袁。小袁的胸膛急速起伏，似乎想跟程黎平拼命，却又担心程红彬的安危。程黎平道：“把设备给我。”

小袁咬了咬嘴唇，道：“你把彬哥放了。”

“把设备给我，我带你们离开。”

小袁没有丝毫犹豫，马上把通讯设备递给了程黎平。与其说他相信程黎平，不如说他更担心程红彬的安全。程黎平接过通讯设备，让小袁抱着程红彬走在前面，三人一起往陆建平控制的快艇走去。走到快艇旁边，阮光初端着ak-47蹿了出来，用越南语叫道：“设备给我，把彬哥和小袁放了！”

程黎平没理他，陆建平端着枪榴弹，直指阮光初的脑袋，道：“想死，大家就一起死。”

程红彬气喘吁吁的醒过来，挣脱小袁的肩膀，用海水泡了泡脸，死死盯着程黎平的眼睛，道：“我果然不配。”

程黎平还是没说话。程红彬吸了口气，向阮光初说道：“把枪放下，这一次算我们白来了。”

阮光初恶狠狠的看看程黎平，又回望了望陆建平手里的枪榴弹，低声骂了几句越南土话，把枪丢进了海水里。程黎平提着通讯设备上了快艇，放在陆建平脚下，然后接过枪榴弹，示意程红彬等人上船。程红彬瞟了程黎平一眼，道：“平哥，以后咱们可就势不两立了。”

程黎平心里五味杂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程红彬上了船，让袁承志和阮光初坐在程黎平与陆建平对面，自己来到驾驶舱，发动了快艇。背后的沙滩上，火焰开始慢慢熄灭，而黑黑的浓烟愈来愈浓。透过烟雾，海平面上泛起一抹红霞，已经快要日出东方了。

程红彬的驾驶技术很不错，在他的操纵下，快艇飞速驶离，海风呼啸，一股腥咸的湿气扑面而来。远离了海岸，波浪翻腾，快艇仿佛一叶扁舟，晃个不停。程黎平看了一眼陆建平的腿，兀自往外流着血水，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撑到现在的。陆建平脸色惨白，很显然失血过多，不过通讯设备失而复还，无异于给他打了一针兴奋剂，所以直到现在，他还能够清醒着跟程黎平说话。

“往东去吧，我们去印度。”陆建平无力的说道。

程黎平分辨了一下方向，道：“现在就是在往东走。”

袁承志和阮光初耷拉着脑袋，低头看着船舱里溅进来的海水。程黎平叹了口气，道：“你们那两个兄弟，不是我杀的。”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程黎平一眼，又把头垂了下去。小袁冷笑道：“不是你杀的，刚才为什么不跟彬哥说？”

程黎平道：“他已经变了，我身上也有伤，不激怒他的话，今天我不是他的对手。”程黎平说了一个善意的谎，因为他不能跟程红彬势不两立，否则的话，心里永不安宁。只不过程红彬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程黎平故意说给袁承志听，以期未来程红彬能想通。

程红彬站在船头，任凭海水打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失去了两个出生入死的伙伴，对他而言是一种难以接受的损失。那一刻，他真的恨透了程黎平。可是当他真正和程黎平拼命的时候，童年的那些往事却一瞬间全部涌到脑海，让他心如刀割。程黎平身上有伤，程红彬比谁都清楚，自己这边有三个人，真要对决起来，程黎平是妥妥的输家。但是，面对这个从小照顾自己的邻家大哥，程红彬哪里下的去手。

正当程红彬思绪万千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炮响，距离快艇十多米的海面上翻起了一团浪花。船上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一艘驱逐舰跟在后方，正全速追来。快艇上没有望远镜，看不清军舰上悬挂的是哪国国旗，但这里依然是巴基斯坦的海域，很显然是对方的舰艇。

舰载炮的口径很大，一颗炮弹打到快艇上，所有人都会粉身碎骨。程红彬大声骂着，努力让快艇走出“之”字形，以躲避对方的炮击。程黎平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紧紧抓着快艇边缘，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上岸，上岸！”袁承志大声叫道。

陆建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冲着程红彬吼了起来：“不能靠岸，岸边肯定有警卫队。”

程红彬头也不回，没好气的大叫：“都他妈给我闭嘴。”

一团团浪花不停的在快艇周围炸开，把快艇颠的摇晃不停。程红彬的口音终于变成了黎城的土话，把驱逐舰上那批人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骂了个遍。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程黎平居然有点想发笑，但嘴巴咧了咧，顿时被灌了一嘴海水。

驱逐舰虽然体积庞大，但没有快艇灵活。生死存亡关头，程红彬把快艇的机动性发挥到了极限，仿佛每一次都是船尾在水面上一飘，整艘快艇便凌空飞出十几米。

在海上追逐了十几海里，驱逐舰的身影越来越远，程红彬不敢掉以轻心，依然把快艇开的飞快。甩脱驱逐舰，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安全了。按照常理来说，军方很有可能派遣武装直升机或者高速战斗机前来支援。程黎平叹了口气，向陆建平问道：“这个玩意是不是‘齐威尔号’？”

陆建平疲惫的眼神中猛然闪过一次杀气，但转瞬即逝，含糊不清的说：“这是个通讯设备，‘齐威尔号’是一艘船。”

程黎平冷笑道：“是艘什么船？”

陆建平抿着嘴唇不回答，过了几分钟才慢条斯理的说：“一艘军方的船。”

袁承志呸了一声，道：“要说你就说清楚，要不说你就结结实实的闭嘴。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最恶心，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你们聪明。”

陆建平没搭理小袁，在场的这些人，他只担心程黎平和程红彬两个。程黎平挑挑眉毛，道：“怎么，这东西是我拿回来的，难道我没有资格知道吗？”

陆建平毫不迟疑的点点头，道：“没有。”

程红彬回过头来，嗤之以鼻的笑道：“你尽管保密，回头我会把这件事捅个底朝天。”

陆建平瞪了程红彬一眼，道：“那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死，包括我在内。”

程黎平淡淡的说道：“别用这种话来唬人，没用，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陆先生，万一咱们有什么不测，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陆建平脸上的表情异常矛盾，看得出来，他并不想隐瞒程黎平。因为这个年轻人跟他很像，现在或者曾经，一定跟他自己有类似的身份。只不过程红彬那伙人，陆建平没有办法信任他们。转念一想，程红彬等人既然是为了这个东西来的，肯定早就知道的差不多了，此时再保守秘密，确实也没什么意义，跟程黎平坦诚以待，还可以争取一下他，以免之后再出什么幺蛾子。

“事情是这样的。‘齐威尔号’是美国的一艘潜艇，”陆建平缓缓说道，“四个月前，这艘潜艇来阿拉伯海执行任务，然后遇到了大洋对流。大洋对流你们没有听说过吧，那是冷热海水交替产生的剧烈震动，跟陆地上的地震差不多。”

小袁板着脸道：“别卖关子，继续说。”

陆建平面无表情的说：“我不是你们的俘虏，也不是你们的奴隶，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这件事我是说给小程听的，对待长辈要有点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