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花落1
作者:万里学院14      更新:2020-01-11 09:54      字数:6453

下午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浮动着荼蘼花特有的幽幽冷香。院子里的荼蘼花落了一地,只剩下轻轻在枝头上摇曳。

b市刑侦大队队长办公室里,传出一阵争吵声。

“小林啊,这个案子不要查下去了,就这么结了吧。”老张深深的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张队,再给我点时间,很快我就可以找到证据把乔老大捉捕归案的,这件案子不能就这么结束,否则我们怎么对得起那些被拐的姑娘们,怎么和他们父母交代!”

这个年轻的警官眼睛双目充血,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舟车劳顿。

张队狠狠按灭了手中的烟说:“上头已经下命令下来了,你反对也没有用了。你还嫌苦头吃的不够吗?真想把自己这身警服扒下来你才甘心!”

“可是,张队我们不能就这么收手!”年轻的警察忍不住抢白。

嘭!卷宗被狠狠甩在了桌子上。年轻的警官一愣。

张队沉默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里是从警多年的老警察自带的锐利。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送你一句话。过刚易折啊!”

年轻的警官默默低下头不再说话,袖子中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你出去吧,给你请了几天假,好好休息。”张队的神色又恢复如常,继续低头处理手头上的文件。

满身疲惫的林警官匆匆走过,瞥见路旁落了一地的荼蘼花落了一地,与泥土融为一体,心里想着,原来荼蘼花期已经过了呢,看来夏天就快来了……

b市是国内有名的人口非法贩卖猖獗城市,可是公安部门屡禁不止。

一、

城市中有这么一个传说,在永无街的尽头有一家失物招领处,店面很不起眼,但据说在那里你能找到所遗失的东西。只要在登记册上描述失物信息,一个星期后便可过来领取……

初夏真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时段,这个时候很多水果正好进入成熟期,很多花种在初夏刚刚进入花期。初夏是一个有花香有果香且温暖的季节,尤其适合像苏梓那样的吃货

苏梓推开窗惊喜的发现窗前那棵不起眼的小树枝上正冒出几朵俏生生的小百花,转过头对着陈默说:“快看,梨花开了,想不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又到了可以吃梨的季节啦!”

陈默正在翻着一本书,抬起头望着苏梓在阳光下明媚的笑脸,初夏的阳光吧苏梓整个人刻画的柔和起来,整个人散发出蜜糖般温暖金黄的光芒。陈默不自觉嘴角上扬,笑着对她说:“傻瓜,这不是梨花,这叫荼蘼花,属于蔷薇科。”

苏梓困惑地歪了歪头“嗯?是嘛,不管怎样看上去都很漂亮啦”

“可是,你就没有梨吃喽”陈默伸出手轻轻刮了下苏梓的鼻子。

打闹间,门口的风铃响了,推门进来的是一位老者,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样子,衣着朴素干净,走起路来虽说不上是虎虎生风,但行走之间总是不自觉挺着脊背,隐隐透露着一股威严。

“哟,原来这里的店员换人了,小伙子你好,我姓林你们可以叫我老林,和你们的老店长梁叔是旧友,今天来是想取回我曾经寄放在这里的东西的。”老者微笑着向陈默和苏梓介绍自己。

陈默赶紧起身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说:“林叔你好,我叫陈默,是往西的新店员,这位是苏梓,是我们店的常驻画师。”

“也是这个店员的女朋友”苏梓跳出来挽着陈默的手说。

“陈默,这个名字……很特别”老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越似乎过陈默和苏梓望向了远方,似乎在回忆这什么。

陈默和苏梓相互对视了一眼,轻轻咳嗽了一下,将登记簿推向老者,并向老者递上一支笔说:“林叔,那你就先登记吧。”

“年轻人很贴心啊,之前听老梁也说起说这个规定,不过不急不急,看到你们感到很投缘,你们两位年轻人不知愿不愿意坐下来听我这个老头子说个故事呢?”老林收回了视线,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态。

“我是一名警察,不应该说是一名退休了的老警察”不等陈默他们开口,老者率先自顾自说起来,陷入了回忆中。

二、

那年,我刚刚从警校毕业,就被调到了b市,那个时候b市人口非法贩卖交易很猖獗,已经发展到大规模团伙作案的程度,甚至有人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那时我是真年轻啊,就想着办案立功,一听上头说要严厉打击人口拐卖团伙,我就好几个月都泡在警局,一心想把那些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后来有一天,收到线人的消息,城东的一家洗头房隐匿于居民区内,表面上经营的是洗头理发的行当实则内有乾坤。

我带着几个同事赶到现场的时候惊呆了,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坐了七八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个个浓妆艳抹但还是难掩她们眼中的稚气。后来经我们查实才知道这几个姑娘里面只有两个是已经成年了的,最大的也才二十一岁,其中最小的只有十四岁。这些姑娘们大都来自周边农村,来b市打工。虽然这段时间里这样的事情我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年龄最大的女孩叫做程景云,来自b城周边农村。当我知道女孩的学历时,我被惊呆了,她是b城某高校法律系的学生,后来大三那年从学校辍学,直接全职干这行。

我忍不住问:“你不觉得可惜吗?明明你可以有个更好的未来的。”

“我家里很穷,但是我不想一直穷下去。”她下巴微微抬起,有点挑衅地看着我。

程景云的五官算不上精致,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又股很特别的味道。单看她的脸就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大学女神如果她不是穿着小短裤和紧身体恤的话

“你父母知道吗?”我又接着问她。

“知道,早就知道了,我父亲已经不再和我说话了,可是他还是心安理得地拿着我的钱去赌博。”

“你很漂亮,学历又高完全没必要靠这个来赚钱,你就没有想过找个男朋友正常结婚生孩子?”

“看过这么多人,一般的男人我没耐心陪着他成长,我妈和妹妹还在农村受苦,婚姻嘛,我没有信心。”

“为什么?”我心里有点慌,她的说辞让我有点懵。

“马克思说过,婚姻是变相的卖淫。如果消灭了私有制,这个社会就不需要婚姻。你看经济越发达的地方,结婚年龄就越大,就是这个道理,我不打算结婚,我不想婚姻束缚我的自由。”她的情绪有点激动。

虽然明知道她说的是一套歪理但一时却想不到如何反驳。

“你就没想过你这是在犯罪吗?不管怎样你都是要负责任的。”我身边的小赵听不下去了,气呼呼地质问。

“我这种你们判不了多久,顶多就是取保候审,我好歹曾经也学过法律的。”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小赵脸上的表情,

“你做出这个决定时有没有后悔过?”我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不符合规范,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似乎回忆起之前的生活,眼神里有有一瞬间柔软下来。

“我的名字是我爷爷给我取的,龙举而景云往,是幸运的意思,可是回顾我的这二十几年好像和这个词一点都不搭边呢。”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眼里隐隐有水光。

“爷爷在的时候,我家说不上富裕,但也算是个小康之家,可是在我十二岁那年家里的情况开始不好了,那个时候我爸被人拉进了传销组织,那个时候他像是疯了一样拼命问我妈要钱,谁劝也不听,一心做着他的发财梦。那个时候我和妹妹甚至都交不起学费,爷爷被他气得住了院,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因为给爷爷看病家里就更穷了,欠了一屁股债。你们知道吗,我和妹妹最害怕的就是过年,过年的时候会有有一大堆人跑到家里要钱,我和妹妹躲在桌子底下,一整天都吃不上饭。我妈妈为了偿还我爸爸欠下的债务,不得不去打三份工,可是我爸呢,从传销组织出来之后又开始酗酒整天喝的醉醺醺的,无所事事。那个时候我和妹妹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爸爸不喝酒的时候,妈妈正好不用去工作,一家人坐在一起简单的吃一餐饭。”我和小赵相互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上大学那年,全村的人都来祝贺我妈,说我妈命好,有个大学生女儿。我妈那个时候开心极了,整天乐呵呵的,那段时间是我记忆里她笑得最多的时候了。我很开心,上了大学之后,我很努力,我想帮我妈妈分担些压力,可是我上了大学才知道全世界最势利眼的人都聚集在大学里。有一次我妈妈来学校看我,给我带了家里的土特产,还送了一些给我的室友,可是结果呢,我一转身她们就把我妈妈送给她们的东西扔到垃圾桶里去了,凑在一起笑话我妈妈寒酸的打扮!我只是想靠自己的本事挣钱而已,我就是想让我妈我妹妹过上好日子,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着我越来越好,我有错吗?错的是那些虚伪的男人而已,劝妓从良,逼良为娼,这就是你们男人的德行啊。”说道这里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又恢复了清冷的神态。

我没有说话,心里觉得她很可怜,这样子的女孩子不应该有这样一个结果。

在她离开警察局之前,我递给他一张名片,对她说:“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打这上面的电话。”

她拿起这张名片随意看了一眼,看着我的眼睛说:“林思齐,真是个好名字,多谢了。”

挥挥手消失在警察局的走廊里……

三、

几个月后的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

“林警官,我是程景云,那个……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我们这里有点小麻烦”电话里她的声音有些着急。

“嗯好,我马上过来。”对于她的来电我有些狐疑,但还是穿上衣服出门了。

透过车窗,我看见一个醉酒的壮汉正拖着一个小女孩往一辆黑色面包车里走,程景云红着脸拦着他们正在极力争辩着什么。

意识到事态不对,我赶紧下车拦住这个醉醺醺壮汉说:“等一下,哥们儿,有话好说,何必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

那个壮汉把手一甩,嚷道:“滚一边儿去,谁让你充好汉的,想冲好汉就把她欠的钱还上。”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叹了了口气,亮出我的证件说:“你好,我是警察,若是你和这个姑娘有债务纠纷你们可以跟我回警局协调,但是这样的债务追回方式似乎不怎么合适,你说对吧。”

这个醉酒的男人眯起眼睛看了我一眼,转眼就换了副表情:“大哥,你说的是,你说的是,我刚刚有点急了,我明天再来。”扭头钻进他的面包车走了。

在一旁的程景云明显松了口气,一个劲儿的对着我说谢谢,完全没有之前审讯室的高傲。我看了一眼旁边惊魂未定的小女孩,警校的学习经历告诉我这件事情远非之前所见的那么简单。等到众人都散去后,我点了支烟,本来我是不抽烟的,后来当了刑警之后和前辈一样开始抽上了,戒不掉了。

我看了眼站在旁边局促不安的程景云说:“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吧,当初在审讯室你没有完全告知实情,刚刚那个男人的来头并不简单。”

“你是个好警察,不然你不会过来。可是这件事情牵涉太多,你不应该插手。”她静静地看着我。

“但是我已经被牵涉进来了不是吗?就在你打算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盯着她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道。

她粲然一笑说:“想不到你还是个很聪明的警察,之前的故事是没有说完,那你准备继续听完这个故事了嘛?”

程景云坐在为对面低着头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咖啡店温暖的灯光称的她的眉眼格外动人。“其实那天在审讯室里我漏了一段。”不等我开口程景云自顾自说了起来。

“在我上大学那年,我以为我终于逃离了那个家,终于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的时候一个陌生男人找到了我,他说我爸爸欠了他们很多钱,后来我爸爸和他们达成协议要把我嫁给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光棍,老光棍答应我吧会帮他还清一部分债务,那个男人来就是要我办退学手续的。那个男人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把我妹送过去。那个时候我实在是没办法,可是那个是我们的亲爸啊。”程景云说那这里语气有些哽咽。我默默给她递了块纸巾,她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接过去。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大家都叫她姚姐。她是个很精明且漂亮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帮我摆平了那个男人和我爸爸的债主,总之后来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男人。后来姚姐要我跟着她,她说与其被别人摆布命运还不如靠自己打出一片天。我就跟着她一直到现在。”程景云的脸上满是嘲讽。

“你说的那个姚姐是什么人?”我意识到姚姐可能是这件事的一个关键人物。

“之前被你们关停的那家理发店就是她名下的资产之一,她也可以算是我们的老板……之一”她顿了顿继而补充道。

我心里暗暗一惊,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我继而不动声色地说:“你还知道她的其他资产在哪里吗?具体都是做什么的?”

她猛地一抬头,幽幽地看着我说:“你在套我的话,你不相信我。”

我第一次被自己的“嫌疑人”这样质问,一下子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回应,只好低下头喝咖啡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们都说*无情,戏子无义,可是要不是无可奈何谁要来做这一行呢?谁不想好好生活,可是有的人就是不让啊,就是不让……”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在这里我遇到了和我妹妹一样大的小女孩,她叫花花,才十五岁就已经辍学了,她妈妈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有用,后来她被表哥以介绍工作的名义骗到这里,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却被他们逼着……她运气不好,遇上一个畜生,自己明明有病却瞒着她,害的她染上了尖锐湿疣,那个时候她浑身浮肿满脸斑痕,连走路都走不了,她躺在床上对我说,b城那么大,但是她还没有去过,等她好了她一定要去b城看看,好好去玩玩。可姚姐说她治不好了,要带她去乡下养病,就像今天那样花花被塞进一辆面包车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她原本应该像那些孩子一样干干净净地在学校读书,好好受父母的爱护,而不是被人像狗一样对待着。”

作为警察对于犯罪嫌疑人又或者说受害者不应该夹杂个人情绪在里面,可是看着对面程景云慢慢地诉说,我情不自禁地为这个姑娘感到心疼,我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情绪,默默地喝了口咖啡。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第二个花花,所以,和我做个交易吧,我知道你想破案,我提供姚姐他们的线索你帮助我们摆脱这里。”程景云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我。

我低着头没有看她说:“抱歉,我们有规定不和犯罪嫌疑人做交易的,你说的事情我回去调查,我会帮助你们的。”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调查了那么久还找不出幕后的老板是为什么吗?因为姚姐的老板你区区一个小警察还动不了。”

“我知道,姚姐背后的那个人非富即贵,我们警察还没有那么无能。警察的作用不就是专门啃那些硬骨头的吗?你放心我一定把你们摆脱这里的,天塌下来还有我们高的人顶着呢。”

“时间也不早了,正好今天开了车,我送你回家。”我起身,正要往外走。

她忽然问我:“你相信我吗?”

我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慢慢吐出一个字:“嗯!”

回到家后,我从上衣口袋里意外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我心里暗暗吃惊。

我望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灯火,掏出打火机看着纸条慢慢在火光中消失殆尽……

四、

回到警局,我去技术科找到警校的好兄弟刘长河。

“你疯啦!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居委会,人家可是我们市的首富,人家姐夫是你上司的上司,不怕你身上这身警服被扒下来啊!”刘长河听了我的话后忍不住朝我嚷嚷。

我赶紧拉住这个上蹿下跳的猴子。

“小声点!你这样我现在就得向咱张队上交警服走人,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刘长河收起平时不正经的样子一脸严肃,“你可想好了要是咱真的这么干了就没有退路了,后果你也知道,你真的决定了吗?”

“咱当初想当警察不就是为像个英雄一样把那些老百姓挡在身后吗,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

“好!我加入,不就是有钱吗,有钱也得把他抓了!不过你欠我一顿饭啊。”刘长河又不正经起来。

“你盯紧他目前名下所有的公司的资金来往记录和他的登记在册的电话往来记录。我去查查那个姚姐到底是什么来历。三天之后我们交换信息在商讨下一步计划”和刘长河交代完我轻手轻脚地从技术科办公室出来,经过张队办公室看到他坐在办公桌上抓耳挠腮地写报告,张队虽然平时对我们不苟言笑但是要他写报告他就苦着一张脸完全变了一个人,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说:“张队,写报告呐,需要我帮忙吗?”

张队见了我一下子如释重负,向我招招手说:“小林啊,赶紧过来帮我搞一下这个组织报告,我啊最怕写这种报告了。”

“没问题张队十分钟就搞定!”

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和张队说程景云的事,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年头,等有了切实的证据再向张队报告也不迟。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因为我的迟疑让之后的事态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