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来的女人关进了审讯室，肖凌带着一名笔录连夜审讯直到天亮。肖凌少尉是王云羽手下最为锐气方刚的角色，他行动力强，做事狠辣直接，不及后果，因此很的王云羽的器重。

肖凌审讯从无失手，但这一次他似乎碰上了一块难啃的骨头，审讯从晚上十点一直到清晨六点，他只得到了这样一张清单。

姓名：赵文澄

性别：女

籍贯：北安

年龄：25岁

“这算什么？示威么？”文清随手把这张纸抛在一边，白纸在空中打了个转，又落回桌面上。

肖凌冷笑道：“除非杀了她，否则没有什么更有效的刑罚了。”

眼前这个女人因为受到电击，头发蓬蓬的粘着血液，她满脸淤青，裤子因为她的失禁已经黏在大腿上。头垂在胸前，急促的喘息声像是声声啜泣。

文清托轻轻起这女人的头，撩开她被汗液和血液黏在一起的头发，发现她的五官很端正，样子说不上清秀，艳得有点俗气。她睁开眼，望见卫文清的脸，猛地啐了一口，用力的把头扭在另一边,她扭头的时候，身体发出咔咔的声音，想必昨天她遭了不少罪，文清突然有点心疼这个女人。

“赵-文-澄，你的名字挺好听的，是谁帮你取的？”卫文清从不像肖凌一样卖命的鞭打囚犯，她总是先发张友情牌套套近乎。

赵文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肖凌折腾了一晚，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他抡起巴掌，啪得抽了她一耳光骂道：“看你硬到几时。”

文清把桌面上几张白纸和笔记本收了起来，交肖凌道：“你们先出去，打盆热水进来。”

肖凌一向以冷血残忍著称，他本人也很高兴能得到这样一个称呼，此时让他发发慈悲，他自然是不肯的，于是调侃道：“怎么，你想和她磕头拜把子，义结金兰？”

文清便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勤务兵送了热水和毛巾进来，接了放在一边。她想为这个女人擦擦脸，可女人拒绝了。

“你真是个英雄，我们能聊聊天吗。”文清靠在桌子边，笑着对她说。

赵文澄向铁门的窗口望了一眼，确认门口没有任何一双眼睛注视着她，方才开口说道：“你是英雄么？”

这女人问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是一个卫文清从没思考过的问题，事实上，在她头脑中，不存在对于英雄的绝对含义，于是她中肯的答道：“我不是，我只善于仰慕英雄。”

“我想擦擦脸。”她试图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可是失败了。文清把热毛巾递给她：“受了一整晚的折磨，擦洗一下还是你会好受一点。”

她冷冷一笑道：“你错了！”

卫文清善谈，对每个话题都很感兴趣，而且善于聆听，听的时候怀着无比真诚的心情，这让说话的人心里很受用：“什么？”卫文清饶有兴味的轻声细语，仿佛她不是敌人，而且两个久别重逢的知己好友。

“就算是死，也得干净的有尊严的死。”赵文澄擦好了脸，把毛巾丢在地上。

面对她的冷漠，卫文清只回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她没有兴趣揣摩赵文澄的想法，只是想尽量给予对方一个短暂的缓和期。

“你说的很对。”文清赞同道：“但据我的经验来说，你不会死。”

“你跟他们不一样，为什么要混在一起呢？”擦洗好的女人问问题的同时，极其专注的审视着文清的眼睛。

她的道行尚浅，每一个主动说话的人都不可怕，赵文澄完全不是卫文清的对手，然而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怎么不一样？”文清饶有兴味的问道。

“你本可以继续折磨我，而你没有，你的眼里充满同情，这说明你是有良知的。”女人回答。

卫文清温然一笑，这女人的心理防线正随着融洽的交谈轰然倒塌，文清笑道：“看来你对我们有很深的误解，我们存在的目的并不只是打击你们，还有伪军，日本人，只要是委座不利于国家发展的人，我们都会打击，而且毫不留情。”

“你确实值得同情，我甚至敬佩你。但你不代表良知，你现在的境况取决于我的心情。”文清说着很是乖觉的笑笑：“不过，在我这儿你可以谈条件，谈我们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因为我不喜欢弄得血肉模糊，最好让你不吃亏，我也好向上面交差。”文清说着，像小孩一样端着手趴在桌子上，望着赵文澄。

“你很真实，真的，像他那样的敌人我见的多了，”她指的是打她的肖凌一派：“你还很年轻，太多事你不懂。容易受人蒙蔽，你想想看，是不是被人当枪使了？”赵文澄十分真诚的说道：“不过，你说我们不利于国家发展，但你有没有想过，恰恰的你们拒绝抗日，难道抗日就不利于国家发展了吗？”

“我不明白，我们两个普通人之间为什么要谈政治，毕竟我们都没有身在其中，许多决定性的因素，我们都没有看到。”文清淡淡的摇摇头：“俄国十月革命你知道么？你以为苏联人的日子过得很好？”

文清见她的神情，不禁一挑眉结束了话题，或许在她的脑海中没有对俄国没有任何了解。女人愣了愣，似乎在听一个高难度问题，于是她话锋突兀的一转：“你们不应该抓孟伯杰，他是无端被卷进来的。”

女人终于诚恳的向“纯洁的卫文清”提出了一个请求，文清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故作吃惊的问道：“孟伯杰？”

“他是一个民主人士，并不涉及我们之间的斗争，而且，他的父亲是你们国民党官员，你们还是放过他为好。”

文清不由得笑了起来，连连拍手：“我真喜欢你的担当，这件事我会亲自核实，如果你没有骗我，我会按照你的合理要求解决，你同意吗？”

女人口中的孟伯杰正在另一件牢房里受刑，文清敲了敲铁门，里面的审查员停住手，从里面打开门栓，走了出来。

“说了什么？”卫文清低声问道。

他摇摇头：“也没什么，姓名孟伯杰，年龄二十至二十五岁，籍贯屏城，自称是民主人士，没了。”

“你们收拾收拾，休息一下，我来和他谈谈。”

审查员听了文清的话，摆出一副不敢不从的模样，其实巴不得的有人来接手，立刻命令门口的人都撤到二层岗把手，转而大喊一声，“里面的给犯人把衣服穿上！

孟伯杰确实是那个孟伯杰，是卫文清养父劲敌孟元安处长的独子。小时候他们曾经一起玩耍过。他望着文清，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不禁睁大了眼睛，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我好像认识你。”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的玩伴，而今的仇人，文清心里似一股绳打了结儿，怎么也拗不过这股劲儿，是啊，任何曾经伤害过父亲的人，都是自己的敌人，想到这儿，文清冷漠的抬起头，极不礼貌的盯着他的眼睛。

孟伯杰憨厚而疲惫的一笑，“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现在的你看起来很…傲慢，我认不出来了。”他的两只手被分别绑在一个十字木头架的两端，手上青青的的血管凸起的很明显，显然是勒的太久，双手不过血，跟着心跳的频率一颤一颤的抖动。

文清缓缓摘了白色手套，朝着孟伯杰肚子上最柔软的部位就是狠命一拳，这一拳扎扎实实，打得他从喉咙里一阵低吼，若不是他一宿没有进食，恐怕会打的吐出面条来。文清望着他狼狈的模样，重新带上了手套：“刚才是教训你，现在可以开始谈话了。”

他似乎重新认识了眼前的这个人，他摇摇头：“刚才还有得说，现在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文清一挑眉，冷笑道：“不想说？需要我给你放音乐吗？”

他满脸愤恨，似受了极大的侮辱：“我万万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也万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文清坐在审讯员的位子上，用审讯员手中的钢笔在纸上无聊的画着圈，见文清不说话，孟伯杰一时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便开口问道：“你来干什么？”

文清目光在他脸上一烁，冷笑一下：“以我对你的了解，孟伯杰先生，你会害死很多人。这是为了报复你父亲对我家人的伤害，恭喜你孟伯杰先生，从今以后，你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叛徒。”说着她用身旁的一张纸这了一张纸飞机，戏谑的飞到孟伯杰脚边：“喜欢你的女人暴漏了你，你的女人真是贤淑，知道我很难做，就把你供出来了。”

文清说着继续画着自己的圈，一张纸画的密密麻麻，几乎无处落笔，她方才站起身，走了出去。孟伯杰一时茫然，不知道卫文清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补救，只能狠命的挣扎着绑着他的镣铐：“混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说话！！回来！！我就是死，也不会当叛徒！！你听着，我孟伯杰不是叛徒！”

文清走出审讯室，原先审讯孟伯杰的士兵又重新回到囚室里，将一块抹布堵在他的嘴上，继而用粗绳子勒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