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者生存，自然法则。

在短短不足48个小时之间，北方的某个新兵训练团有着过去许多年来没有的热闹。

过了饷午，逼仄的大楼宿舍里更加拥挤不堪，整个房间跟个熔炉似的，闷热无比。大汗淋漓的众人不停地扇动着海魂衫的下衣摆，个头本就不显大的摇头电扇拼命地转动着布满灰尘的扇叶，尽管如此，那令人窒息的温度也没有丝毫降低的趋势。

听着耳畔隆隆的电机音，张德帅抹了把被汗水流满的脸颊，双眼注视着如老牛喘息般的电扇，一颗被秋日撩拨的心躁动不已。

吃完饭的时候以为能有一个美美的午休，缓解一下疲劳，至少不会在这个大热天里晕死过去。

但这生活节奏跟午间的饭菜一样恶心，一样的令人难以下咽。

在这里，小战士们发现已经享受不到人权了，所面临的是一阵阵无休止的折磨。

苍天啊，大地啊，你妈妈呀。张德帅心中默默祷告着，望着电扇的双眼似隔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逝去的远方。

继续抹掉额前不断往下淌的汗水，张德帅无力地拾起撑开的马扎，又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捋起被子来，跪着的身子看起来有说不出的疲惫。

午饭过后的时光是靠压被子来打发消磨的，他们没有午休，可能，这就是最好的午休吧。

当兵人的被子都要叠成豆腐块儿，这不仅体现了部队中的形象，还能养成士兵的良好习惯，更好地培养出纪律性的部队。当然，叠成豆腐块儿的历程都是艰辛的，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此劫，这就像是一个地方平头百姓转向一名合格士兵的必要标准，容不得半点含糊。

“哎，斌哥，明儿个区队长就要回来了。”宿舍里的床铺是以中间两张为中心四周围绕而摆开的，在中间的床铺和两边的床铺之间放着一张桌子，这是每个房间里的班长专用的桌子，而老三就坐在桌旁抓起桌上的瓜子不停地磕着，瞅了眼坐在床上的张奇斌看到对方低落的神情心里不免产生别样的情绪。

张奇斌刚从队长的房间回来，那间满是咆哮的房间令他犹有余悸。

他实在弄不明白队长哪来那么大的脾气，那场面就像媳妇被隔壁老王给那个啥了似的，情绪激动得一逼。

“三儿，你说，队长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张奇斌没有理会老三之前的话，坐在床头若有所思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噗”，老三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翻了个白眼，喉咙发出的声音因太多的瓜子渣而变得沙哑，“有意见？得了吧，我看还对我有意见呢。”

“哎，那个谁，给你张班长打杯水来。”老三头也不回的把杯子往身后一递，又接着开导起张奇斌来，“我说，斌哥你也不用为这事犯糊涂。队长那啥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这老小子恃强凌弱惯了我都没啥感觉咯。”

“哎哎哎，你们别出去乱说话，听到没有？”说到关键处老三猛地一回头，他可不想这些没轻重的新兵在外面给他找些麻烦回来。

“话是这么说，张德帅那小子以后我们能不动就别动他了。”听了一席话，张奇斌也认为是这么个事儿，张德帅的存在让他产生了警惕。

“嗨！”老三猛地一拍桌子，表现出的模样像是和张奇斌达成了共识，“就是这小王八犊子，还有那个谁？那个胖子叫啥名字来着我给忘了。总之，我在大院一天，这俩逼崽子就别想好过！”

刚好张成打水回来，看到了老三一掌拍落桌上的瓜子壳洒满床铺的一幕，心里将老三骂了个千百遍。

“班长，您要的茶水来咯。”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张成装作很享受当小弟的感觉，手里的茶杯恭恭敬敬地端到桌子上，不等班长发话信手拿起床上叠好的作训服包住洒落的瓜子壳，屁颠屁颠地向外跑去。

“三儿，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个浮躁的样子，一天天的真不叫我省心。”看到老三这副做派张奇斌想到了昨天傍晚服务社里的那两个别区队的吊兵，暴怒值瞬间涌了上来，“你没看到队长的态度吗？我看你不想在六队混咯！哼哼！”

众人被张奇斌唬了一跳，他们哪里晓得领导者苦涩的心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受。

“队长这老王八肯定没少拿好处，我怎么就没见过他对别的人这么照顾呢？”老三嘿嘿直笑，这一年多来对方从未正眼瞧过他，每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他的心境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看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憋不住呢？队长你就别指望对付了，搞不好把自个儿给整进去了，倒是张德帅那小子我们得好好想想办法。”说到此处，张奇斌轻轻地抚摸着下巴，青色的胡渣好似针扎，手指的纹路边缘传达着无限的快感。

“呦！”老三又是激动得拍起了桌子，还好之前那次已经震落大部分的瓜子壳，早已回归待命的张成一个顺手接下了为数不多的壳儿，这身手跟他的身段毫不相符。

“呦？呦呦……”张奇斌在老三头上“哐哐”两下，瞪开了眼训斥道，“跟你讲怎么不听呢？非得挨揍是不？”

“哎呦，哎呦！别啊，斌哥，我是说咱可以曲线救国呀。”老三抱着头也不敢躲，任凭张奇斌一顿狂呼，只怕早已习惯这种模式了。

“曲线救国？怎么个曲线救国法？”张奇斌很惊讶，这个初中毕业的老三居然还能蹦出个成语来。

老三微笑着看了看小胖子张成再回首望向张奇斌，笑容里透着谜一样的味道。

“噢~”张奇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仿佛所有的事彼此心照不宣。

只听得“啪”的一声，老三又吃了一记爆栗，张奇斌满怀微笑地看着他，像是在欣赏模特姣好的胴体，眼中掩饰不住该有的贪婪，“你这面瘫得治。”

老三吓得菊花一紧，他当然晓得那不是贪婪的眼眸，那是不耐烦的死亡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