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纪信第一次失眠了。他眼前总是回想起自己所经过的那片血腥，尽管由于某些原因他并没有观看整个场景，但总有一种负罪感压在心底。这导致他在床上辗转难眠，思来想去决定把一切都怪在这个鬼地方，但睡不着就是睡不着，他起床来到房间的落地窗前，打开了窗帘，准备观察一下大厦周围那些白色房子的情况。没有开灯避免自己的窗户被爬的满地都是，纪信看着外面的景象，这是他第一次细致的从较高处观察整座迷幻城镇的场景。

今天晚上似乎没有月亮，他现在所居住的楼层是第三层，离地十米，足够看到一定距离了。大厦周围大概几十米范围内的空地上都没有白色雾气，而更远处白色房子的街道却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里面的怪物。

奇怪的雾气······纪信心中闪过这样一句话。明明没有月亮，大厦也没有灯光，但周围却莫名其妙的有着光亮，就像是大厦顶部有一盏高强度的白炽灯一样。而由于雾气的原因，纪信想起了之前在食堂遇到的那个青年所说的话。

他能在黑夜下杀死怪物？在那雾气里？

曾经在白色房子里待过的纪信很清楚雾气的浓度，即使是对面的房子都看不清，仅仅能看到紧贴窗户的怪物，只有那种程度而已。而那个青年居然说自己杀死过人形态的怪物······难以想象，在那雾气里他要怎么和怪物战斗。

不过这些事情如果是自己遇到的话，恐怕自己也会得出答案，因为没得出的话就一定是命丧当场，所以不必追究。有关第二条路的寻找方法已经得出了嫌疑人选，只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入场机会，毕竟自己现在没有什么贡献而且能力也一般，即使是想要入场也会被质疑会拖后腿从而被放到混子的行列中。

不过混子再多也没关系，如果真的落到那种地步的话也不会太别扭把，说白了自己只是因为不想被人随意摆布才会想主动接触‘攻略’的事情，而如果连资格都没有的话，当混子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学徒——学徒啊。”

纪信呢喃着美杜莎曾经说过的话，看着窗户上突然出现的怪物，保持着冷静，然后默默的把窗帘拉上。

刚才窗户上突然飞出一只怪物，纪信隐约觉得对方有着人类的形状，但是要比他的身体大一点，脸上带着五颜六色的面具，像是一个纹着小丑图案的不规则气球。而这个气球是五边的，看上去像是人形，只不过肯定不是人。

好在我没心脏病——这样感慨了一下，纪信意识到这是最好的练胆方法，他连忙拉开窗帘，直视那只有着黑色阴影的气球怪物，对方的眼睛上闪着诡异的红色光点，似乎是被野兽盯着一样，纪信后背的寒毛倒竖起来。

默默的把手伸进兜里——因为这几天换了房间里的衣服，虽然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反正看上去像是新衣服，一件黑色的大衣——腰上有着挂扣，挂扣上有着一把雨伞，而腰间的兜里则是两双手套。

白色是流金，黑色的是黑绝，具体效果不知道，但应该不只是一双手套那么简单，因为它们颜色不一样。

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也没有像小说里描述的特殊感应，甚至连已经被激活的学徒卡片都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难道需要像铠甲勇士一样找一个变身器？可学徒一听就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角色吧？

纪信一边想着自己这几天到底弄到了什么东西，一边看着面前的气球怪物，也许是他光明正大的拉开窗户的缘故，没过一会儿又是一只怪物来到了玻璃前。

是之前在白色房子里观察的时候的蜘蛛怪一样的东西，这怪物一看就不会飞，难道是从上面爬下来的？不过大厦只要没人开窗应该是全封闭的，所以这只怪物大概率是从大厦顶部落下来的吧，但它倒是和之前见过的蜘蛛怪没上面区别，黄白色的口器撬在玻璃上，发出‘钉钉’的声音。

虽然有点恶心，但为了以后自身的心理素质的提升，纪信深吸口气，观察着这两只怪物的形状。

气球怪看样子很怕锐器，如果戳破之后应该会‘咻’的飘走，虽然前提是怪物确实可以被打败。

蜘蛛怪很恶心，而且shi黄色的口器只是看一眼仿佛就闻到了一股臭味，不过它的智慧似乎不是很高，居然一直在敲着玻璃。话说回来，自己所见过的会对玻璃这种东西攻击的好像也只有这种怪物，之前遇到的骷髅精是直接破门而入所以不算。

与此同时第三只怪物来到了这里，这是一直章鱼类的怪物，圆形的嘴巴吸在玻璃上，锯齿似乎是刺在玻璃上一样发出【手指在黑板上摩擦】的令人恶心的声音。

“这只也一样恶心啊~它们的审美好像和我有点不太一样，或者说一样才会奇怪？”纪信在观察的过程中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一件事情，所以他皱着眉头努力的回想的同时评判着外面怪物的形状。

漏掉了什么呢？毫无疑问的是那和面前的这些怪物有关，否则自己也不会模糊的想到那种东西······

唔，第五只？怎么又多了两个？块头还挺大······纪信瞪着第四只怪物和第五只怪物，看着他们徒劳的敲击着窗户，发出扰民的声音。

第一次遇到的鱼鳞怪，扮成人样诱导我出去，之后躲回了屋子，鱼鳞怪就再也没骚扰了，可他应该是有能力在窗户外面对骂的吧？那家伙的智力貌似很不简单，不过在看到自己躲进屋子里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所以它应该没有突破屋子的能力。

而之后遇到的怪物虽然有向玻璃发起攻击的，但也只有一种蜘蛛怪，其他怪物更多的是在门外面站着注视。而真正可以向门发起攻击进入外面的白色小屋的，只有那只骷髅怪，用了一点时间就破开了白色小屋的第一扇门，随后又气势汹汹的冲向第二扇门结果因为智力不够被卡住也是有够倒霉的。

不过这样想的话，除骷髅怪的其他怪物都没有试图进入房间，而骷髅怪也是在确定那个屋子有人之后才开始发动攻击。而这个过程中其他怪物没有资格帮忙······或者说，只有它们确认自己能打破什么，所以才会发起攻击，否则就会像第一天的鱼鳞怪一样离开或者像第二天的无脑怪物一样蹲在附近。

那么，自己眼前出现的这五只怪物，都在攻击着窗户。

这是在说明它们是可以攻击‘窗户’入侵房间的强大怪物？

纪信脖颈一亮，抬头仰望落下的第七只怪物，而这只怪物是一只螳螂形状的怪物，貌似是从其他地方飞过来的。它背后震动的翅膀也证明它确实有着飞行能力，而且它也在用口器咬在窗户上。

“咔咔咔”

这是玻璃渣在掉落的声音。

纪信的脸色一片苍白，越来越多的怪物围拢在他面前的窗户上。

“咔咔咔”

“咔咔咔”

“咔咔咔”

隐隐有着裂缝出现在窗户上。

纪信察觉到了不妙，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正在作死，连忙把窗帘拉上。但即便如此，外面的敲击声也没有停下，纪信甚至能想象到窗户的裂纹越来越大直至完全碎开的场景。

哦豁，完蛋。

嘴角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是纪信的习惯，当察觉到事情不妙的时候就会装出一副好孩子或者‘我没做错什么’的样子，但这次没人会看他的脸色了。

“······貌似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不，现在也不过凌晨，想靠这面玻璃支撑七八个小时是痴人说梦的吧······”纪信看了一眼床的上面的时钟，他的喉咙开始发紧，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而他的手正在迅速的变得冰冷。

“不是说这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吗？’不，可能是我想错了。”纪信回想起石碑的原话：‘来到这里的人们称呼这里为聚集点，因为他们认为这里是迷幻城镇之中少数安全的地方。但是安全只是相对的。扭曲大厦每晚八点钟同样会出现怪物，作为聚集点，大厦之内的门将不会被怪物破坏。’

这段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怪物能否攻击房间，甚至连房间是否具备抵御怪物的能力都没有描述，所谓的聚集点和安全屋，只不过是人们自己认为的而已。

确认自己所在的这间房子很快就会被侵入，纪信立即思考着自己所能躲藏的地方。

大厦内所有的房间类型更倾向于酒店，房间内的第二个门就是卫生间。根据‘大厦之内的门将不会被怪物攻破’这一点，卫生间的门只要锁好怪物就无法进来，但是卫生间的其他墙面可能会出现意外，因为这里的卫生间是‘玻璃’构成的墙体，而怪物可以打碎房间外的那层窗户。

怎么办?要躲进去吗？可是这样做的话，就相当于把命堵在卫生间的玻璃墙上了，如果怪物可以攻破那层玻璃······必死无疑，就像是之前骷髅怪入侵房间一样，如果不是她恰好卡在了那里，自己绝无冲出去的可能。

纪信看向身后，因为窗户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他不知道外面现在有多少怪物趴在上面，所以不确定对方突破窗户的时间。但他隐隐觉得这个过程可能只有几十分钟甚至十几分钟，因为玻璃的‘咔咔’声越来越响了。

对方不需要摧毁正面窗户，只需要打开一个角就能进入，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否则在这黑夜里，没有人能救得了自己。

纪信很清楚这一点，他看向身后的两扇门，一扇门代表走廊，外面就是安全的房间，但走廊也许会有怪物。而一扇门代表卫生间，在不确定对方能不能攻破卫生间的玻璃墙以前，纪信无法判断它是否是一条死路。

“都有危险，但卫生间未免有点自掘坟墓的感觉。”纪信嘴角微微扯了一下，他缓步来到门前，拧开了通向走廊的那扇门的‘锁’，握住门把，随时准备开门进入对面的房间。

在离开之前，他需要亲眼看一下对方是否能够打破窗户。同时也想试试，万一对方一晚上都打不破这窗户的话，自己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了。

等待，等待，纪信的心神一直紧绷着，眼睛开始有些发酸。他揉了揉眼睛，咽了口唾沫，窗户的开裂声越来越大，但始终没有任何东西进来。窗帘拉的太严实，纪信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此时也不可能过去拉开窗帘看看外面有多少怪物以及窗户的破坏程度到了什么境界······这种想法他十分钟前就有了，万一过去的时候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只怪物，他肯定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的。

然而，攻击并非来自窗户，身后的门突然传来一股巨力，纪信惊愕的被推倒在地，他迅速翻身看清了从走廊上推门的东西——一只人形的小丑。

脸上的彩色不像是花的，走廊上面的灯光照了进来，纪信的半边脸在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扭曲，他坐在地上，双手后撑，不断的向后移动。在移动半米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意义，连忙站了起来，同时抓住了自己腰间的雨伞。

门，开了。

在纪信主动把门锁打开之后，这扇门本身就不具备防护能力，而推门似乎并不计算在‘破坏’之中，因为门并没有受到损伤。

走廊外面还有多少怪物？它们什么时候进来，窗户外面的怪物怎么办？谁来······谁来······

过度的恐惧导致纪信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面前的小丑一步一步走来，纪信按在雨伞的柄部，一柄短刃从雨伞尖端刺出。正当他要和面前的怪物拼命或者把它打到一边方便自己逃跑时，小丑停下了步伐，双手摆出‘无奈’的动作，摇了摇手。

从走廊上射入的光线都被小丑挡下，阴影映在纪信的脸上，此时纪信才看出面前这个小丑和他差不多的身高，样貌诡异，手脚扭曲但又给人一种‘正常’的感觉。

“你很幸运，我们来玩一个决定你生命归属的游戏。”小丑嘻嘻笑了起来，它退后一步，给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一个人跳起了莫名的舞蹈······纪信只觉得它在不断的扭曲着自己的身体，但在这个过程中对方不断的说这话：“我赢，你的生命归我。”

纪信等了一下没听到下文，自觉地提问：“那我赢了呢？”

“你的生命归它们。”

小丑笑嘻嘻的指了指纪信发出敲击声和破裂声的窗户。

“感觉这两个都不怎么好啊。”纪信微微喘气以平复自身刚才受到的惊吓，他感觉自己不该笑，但又忍不住为自己面前的险境感到兴奋。

奇怪的习惯。

“不不不，留给我，你没有反抗的机会。而如果是它们······你可以享受到豪华的‘健身套餐’。”

纪信眉头挑了挑，这只小丑的智慧似乎也不弱于人类，他冷静了一下：“什么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