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娱乐的欢场里也分了几等，上等常以“馆”、“阁”、“院”为名，下等以“楼”、“室”、“班”结尾。至于不入流的土娼或小下处这类末流欢场，却是鲜有招牌。

人约黄昏，群芳院里灯火通明。院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又有青石墁铺，美娇娘裸足相待，好不暧昧。

既然是高档的场所，自然是少不了旗楼赛诗的。规矩也很简单，进院的风流之人，先将自己的诗词题在旗楼，由小厮誊写后再交于姐姐们，若是觉得文采一般，自然是将诗词退了回去。倘若尚可，便会找交好的姐姐一同鉴赏，确认不是偷语或代笔后，方才能够入得其门。

入门之人，可千万别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前面题诗词，可称之为初选，备选之人少至三、四，多至七、八，视情况而定。

此时，小姐姐们还不现身。隔着一道纱帘，听着众人的谈吐。比学识，比文化，比见识，诗词歌赋，对联等等，再有中意的，才能见面呐。

这见面之后，就是面试了，小姐姐会亲自出题，或为诗词，或为对子，有泼墨作画，也有书画鉴赏，经过思想与文化上的亲切交流，达成共识后，方能谈谈人生。

呀。这也忒麻烦了点吧。谁说不是呢？

虽说此番诸般麻烦，却又隐约像似自由恋爱。在这较为普遍的父母之命下，倒是很有市场，受人追捧。兹譬如，家有万钱之人，虽说学识上可能差了些，可人家毕竟也是心生向往的，这可怎生是好？

这时，备胎的作用可要体现出来了。稍微有点名气的小姐姐，看破红尘后，想过安稳的日子，首选文官，次选武官，再次些才会是某方员外。更有甚者，硬是要嫁给穷酸落魄，就为了那一丝丝心动和才气，这类事颇具传奇色彩，流传的最广。

先前被退回诗词的客人也不必难过，自然也会有人招呼的。

曹州，群芳院。

“别说我齐某不是文化人。这新来的妓儿也忒装了些，曹州三大才子的诗词都入不得眼？我还……”齐广鼎欲壑难填，作势要推开身边的女子，起身闹事。

“诶——”余雨飞见势起身拉他，朝着右方一指，“广鼎，那边的卢学官，不也没入门么”。

“可我……齐某我就是不服……难道能长成了天仙儿不成？”齐广鼎虽被他拦下，嘴中仍是骂骂咧咧的颇为不忿。

“李某听说，这女子到咱曹州已有七日，也无人得见。”李易游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究竟是何等女子这般高冷，莫不是店家搞的噱头罢了。

古曲仙在一旁喝着闷酒，直到有人提议用宋文丰的词去应题，他才回过神来。

“不妥，不妥。宋兄又不在此处。”余雨飞对这个主意，不甚满意。

“确有不妥”李易游微微摇头。

这时古曲仙冷冷出声，“有何不妥？这可是为了咱们曹州学宫的脸面，暂时借来用用，又有何不妥？若是宋兄日后怪罪，尽管来找古某便是”他跟宋文丰有着宿怨，说罢便起身题词去了。待拿起笔来，心想：我还就不信了，这姓宋的烂词能比我强，学宫里的穷酸都觉得他好，连周惜惜都是。好，我便让你也尝尝这打脸的滋味。

眼前的突兀一幕，让人来不及反应，看着题完诗回座的他，众人没再言语。古曲仙落座后就闷头吃着酒水，他坚信，姓宋的也不过尔尔，绝不能讨得那新人欢心。

须臾，有小厮前来回复，众人见他手里拿着纸，便以为是又退回来了。

“各位公子。我家姐姐甚是喜爱这首词作，却不知是哪位公子所题”小厮脸上带着笑容，言谈举止暗合礼数，让人舒服。这样的美差，他得来不易，往日里能入门的公子，哪个不是顺手就扔些赏钱，平白得多了些收入，他笑起来更为真挚了几分。

“这……”齐广鼎一时语噻。这是他出的主意，眼下可好，正主今日没来，又当如何。

李易游皱了皱眉，诳语张口即来，“我那同窗，偶感身体不适，方才先走了”。

小厮闻言呆愣在原地。天下哪有这样的怪事，郁闷的挠了挠头。

余雨飞见状，拿出两贯铜钱，“还望小哥替我等赔罪，下次必将那人抓来”。

小厮得了赏，自然是喜笑颜开，口里连声称是，说着定会为各位公子讨饶。

谢方臣经过此番事后，微扯着嘴角。自从宋文丰来了学宫以后，放个旬假都不得安生，往后还有两年多，又会出多少事端。想起十日后的诗词会，还有那宋文丰做嘉宾，顿时觉得这日子也无甚指望了。

众人此来，一是为了连络感情，二来则是风流韵事，虽讨不到新人笑，却也有旧人陪。面红耳热之际，不免多了些动作，惹得身边女子娇嗔。

……

月下同城，夜市处。

宋文丰蹦蹦跳跳地打夜市里经过，看样子，心情倒是不错。一个潇洒的滑步，踏进了雨泥里，溅得长衫和布包上星星点点。“啧——”他抽出一只手提着裤脚，避免弄湿了内衬。

眼下，夜市里的摊位大多都收了，他抬头看了看月亮，估摸着入了两更，即加快了些脚步。行至街角，见有一老人席地而坐，面前放着笸箩，驻足问道：“敢问老人家，这菜价值几许？”。

“自家种的芽儿，两文钱一把。”老人眼见他穿着，“这位老爷，买一把回家尝尝”。

宋文丰粗略算了下，约有十余把，就从包中拿出一百文交到他手里，“这箩菜，我全要了，还请老人家帮我扎起来，也好方便拿回家去”。

“这……俺可不敢收这么多钱”老人略感恐慌。

“且收下吧，你也好早些回家”宋文丰又道：“若你觉得不行，明日我再遣人来取两把便是”。

老人闻言连忙将菜芽儿捆在一起，交到宋文丰的手里。后又约好了明日再来取上一捆，方才离去。

如此，咱们的宋文丰一手提着包裹，另一手拿着菜，回到了家里。得知平日里是吴柳做菜，他讪讪的笑了笑，又听二牛说送来的黄金已放进库房里，便微微点头。

宋文丰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吴柳，“家里的现钱可还足够？”。

二牛瓮声说：“够了，大郎。还有二十二贯余，大郎要是不再添置些旁的东西，足够用到明年这时候哩”。

宋文丰招来吴柳，“这样。你是识字的，明天你跟二牛一起去书仿，多买些书。你觉得合适就买，买回来，你读给二牛听。平日里就别打扫院子了，有客人来，再去打扫也不迟。你们也要读些书才是，午饭要四菜一汤，顿顿有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记住了没？”。

二牛闻言充满疑惑的眼神盯着他，“大郎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家里二郎要是闯了祸事，就会这样说，然后再让俺背锅”。

吴柳惊慌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