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花素，桐灵屋内。

木蔷薇闭了门，为桐灵施针医治。

屋外客堂，坤达明成眉头紧锁。律楠音亦是一副愁容陪在身边，不敢亲近。

屋内，木蔷薇施针喂药后，桐灵稍稍清醒。

她气力虚弱，却依旧坚持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木蔷薇不语。

桐灵拉过她的手，“蔷薇，如果这离石城，这石国，这人世间，终将有场动荡，我不过希望有个人能陪明成他走到最后.....罢了。”

木蔷薇....落泪了。

只一滴，她赶紧拭去。

桐灵浅浅一笑，“蔷薇，你为一个人落泪，说明你心里有他。”

木蔷薇摇摇头，她坚信自己留下，是为了桐灵，为了坤达明华曾留下的那个秘密。

桐灵看出她的心思，继续说道，“你与那心上人.....若是两人真心不悔，又有什么是跨不过去的呢!”

木蔷薇一怔，桐灵此言正中关键，也是她一直耿耿于怀所在。

她一直认为自己与凡云的分离，就是跨不去的坎。可桐灵一语道破，自己盼着‘云哥哥’与她相依陪伴，可她的‘云哥哥’心里装的是四方之间的安定。他们境界不同，所求不同，那道坎，不是能不能跨过去的问题，而是他们谁都没有想过要不要去跨，该不该去跨，如何去跨。他们就这样，顺从着天意，顺从着命运，看似淡然地走上了自认为必不得已的路途。

桐灵的话，让木蔷薇突然释然，突然恍悟，自己有什么可不甘的呢，自己什么都没有努力过。大概是六百年天兽族的生活将她的血性和人性都泯灭了吧，还不如这些整日与疾病、与命运抗争的卑微人族。

又或者是，与凡云的感情本就没有她想的那样不能割舍。她一直认为凡云是自己在这四方之间最亲近的人，离开了他，自己除了身为隐士的职责，便再没了其他向往和意义。

木蔷薇看看眼前桐灵，自己留下、坚持、查明真相.....自己早就找到了新的意义，不自知罢了。

“谢谢你。”

她又落泪了，这次没有擦掉。

木蔷薇想着，自己身为隐士之前，该是人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吧？这泪，本就是人族的泪。

见她释怀，桐灵问道，“我这病.....还有多久？”

“最多.....三个月。”

桐灵黯然道，“那.....等不到洛儿的八岁生日那天了。”

“或者.....”

木蔷薇犹豫。

桐灵看着她，充满期待。

“桐妃，我....可以传你一套聚灵心法。只是.....”

“你说吧。”

“那毒珠残留在你体内的毒性，重新吸收你身体灵力，已然再次聚集。随着它重新成形，你身体灵力会渐渐枯竭，最终.....”

桐灵是练武之人，对这些内息灵力修为多少有些了解，便问道，“你那套心法，可助我提升体内灵力？”

木蔷薇点点头，但这并不是个好法子，甚至会伤及更深。她继续说道，“你体内灵力越强，那珠子便会成型更快，毒性在你体内散及也就越广。”

“所以，我若修炼。或许可以延长寿命，但实则却病入膏肓。表面看似常人，其实内里血脉已枯。待到某一时刻，终是一死。”

“且.....你可能因身体反复承受吸灵散灵的过程，而.....非常痛苦。”

桐灵只再问了一句，“那能坚持到我儿文洛生日那天吗？”

木蔷薇点点头，泪又落下。她知道，桐灵已做了决定。

木蔷薇从桐灵卧室出来，坤达明成急忙上前问道，“如何？！”

她轻轻回道，“施了针，吃了药，桐妃有所好转。城主放心就是。”

听到她没说出什么病危的言辞，坤达明成明显是真的放心不少，想要再多问些什么，却又止了口。

律楠音看出城主心思，便说道，“城主，既然桐姐姐还在休息，那臣妾今日就不进去打扰了，明日再来探望。”

她走后，木蔷薇满怀心事，也欲告辞，可坤达明成却突然叫道，“你.....陪我去后花园走走吧。”

木蔷薇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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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雀兰庭’是桐灵为这城殿后花园取的名字。

坤达明成走在翠萍石径上，黯然伤神道，“这城殿的每间殿宇、每座庭院，都是灵儿用心起的名字。我知道，她不喜欢住在这高墙大院里，每天栽着自己喜欢的花，再取些名字，也不过.....是想逼自己喜欢上这里，住的舒心罢了。”

木蔷薇跟在身边，眼中是满庭翠色，心里同身边人一样沉重。

坤达明成抬望一路景色，似在自问自答一样，“我明华兄长的密信.....灵儿她是对你说了吧。所以.....你才会留下，还答应了这么.....荒唐的要求。原本.....我答应了灵儿，等明华兄长登基成为国主，我就带着她离开，过她向往的生活。可.....”坤达明成自嘲一笑，“这承诺还没捂热乎，兄长他就.....我不愿违背兄长遗言，来了这离石城。却.....害了灵儿。”

经过一片密集竹地，石径变得湿.滑，坤达明成险些摔倒，木蔷薇及时扶助了他。

四目相对，潮气打湿睫毛。

坤达明成突然问道，“我错了，对不对！这天下苍生百万千万计。我救得了谁？护得了谁？人活几十年，我想要的，不过一个灵儿罢了！想护的，也只有她！”坤达明成越说越激动，“可我连她都护不了，我还能护得了谁，还有什么资格说我要去保护谁！早知这样，我当初为何要守在这里。若是当时不顾一切带着灵儿远走高飞，我们说不定，说不定可以白首到老.....”

“可.....她若想让你守下这一方安定呢。若这是她的心愿呢。城主还会认为.....自己错了吗？”

木蔷薇淡淡一句，令坤达明成无言。

她继续说道，“桐妃她.....心愿未成。城主你.....不该想着放弃。我.....也不会放弃，定是要.....尽力医治的。”

“心愿未成....不该放弃.....心愿未成.....不该放弃.....”

简单八个字，坤达明成不断重复。

二人对话结束，心有默契地继续前行。白雀兰庭还有很多的路没有走完，每片区域都是景色分明，赏心悦目。桐灵装点了这里的每一寸草木，为了让自己舒心，也为了让枕边人舒心。

竹林下的身影，男子脚步比刚才坚定许多。女子也没有急着回去，一步一景，她慢慢体会着每一寸草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