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作者:虛空杯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41

“小心着些,这玩意儿可不是玩具,走了火便要伤人的。”

桌上放着佛朗机短铳,陈氏好奇的摸来摸去。岳翔虽然知道里面没有装铅子和火药,但是仍然要象征性的说一声。对于这种原始单响火枪他根本不看在眼里,战场实用意义不大。

陈氏闻言立刻将短铳放下,岳翔问道:“你家在这关外还有什麽亲戚没有?”

“爷何故问此?”陈氏不解其意。

“这还用问吗?现在这城里面是什麽情形你还不知道吗?”岳翔皱着眉说道:“建州叛匪打下了抚顺,下一步说不定就要来打清河了。这里是兵危战凶之地,你在城里我不放心。不如此先去亲戚家避避风头。”

“妾是爷的人,爷到哪儿妾就到哪儿。”陈氏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甚是坚决。

“糊涂,我现在已经算是官府的官兵了,自然是留在这清河城内备敌。你却不同,只有送走了你,我没了后顾之忧才能专心。你留下做甚,陪我一起玩命麽?”

“老爷不怕,妾又何惧?既然危险,姥爷何不与妾一同离开。”

“哼哼,离开?离开到哪里去?”岳翔摇了摇头,“我是下定了决心要在这刀枪上博取功名的,我岂不知沙场之上刀枪无眼,但是富贵险中求。你却没必要陪着我在这里冒险,回答我的问题,你除了在这清河城内,外地还有亲戚吗?”

“妾在铁岭卫抚安堡有个堂兄,不过自妾嫁过来之后便没在来往过。妾在小时候母亲便已亡故,嫁给相公后一年父亲又病故,除了这个堂兄之外再无亲戚。不过妾断不会离开老爷左右,老爷在的地方便是妾的家,老爷若是留在清河,妾便也留在这儿。”

陈氏说的情真意切,岳翔真地听不出来哪里有虚情假意。心中阵阵混乱,这个女人真的是对自己没有二心吗?他通过这些天不断的试探,但是陈氏的态度就是一个,甘当自己的女人,永远爱他。

他相信陈氏对他的感情,白莲教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谁规定人家搞恐怖活动的同时就不准恋爱了?

但是现在是不是和她摊牌的时候呢?每过一天他的心情就沉重一点,他知道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自己这里却是没有什麽进展。他定定的看着她,脸色渐渐的充满柔情。轻轻的抱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陈氏这几天早已习惯了丈夫的温存,技巧的扭动着柔软丰胦的柳腰,任丈夫的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慢慢游动。

“你说你当初如何就肯嫁给我呢?我这麽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解风情的粗人,你嫁给我不是委屈了你吗?”他的鼻子埋进了她脑后的发髻里,秀发的清香飘入鼻孔。他轻轻的咬着陈氏的耳朵,舌尖挑着她的耳垂。

谁知陈氏却是身子一僵,先要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

“老爷何出此言?是妾做错了什麽,老爷只管责罚便是。老爷……老爷,妾嫁给老爷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心里一千一万个愿意,老爷……”说到最后,声音竟然微微带着哭音。

岳翔被她这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然后立刻明白过来了。自己刚才无意中带入了现代的思维,这个时候男女之间可没有谁追谁这一说,男女婚姻讲究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只有男的挑女的,没有女的挑男的。男的看中女的就托媒人上门提亲,只要下的聘礼够重,女方根本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根据记忆自己娶这个陈氏似乎也是媒人从中搭的线,父母做的主。当时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他老爷子看他天天在外面野变想给她娶个媳妇好拴住他的心。就是这样他自己完全不了解情况,一切都是他爹妈包办的,只是他拜堂成亲之后才见到陈氏。

要不这个时代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种说法。却没有娶鸡随鸡娶狗随狗这一说。男人永远是占据优势的。

自己刚才的那番说话,是违反这个时代的常识的。岳翔醒悟过来之后忙说道:“我是说你在嫁过来之前都没有见过我,要是我生的是个丑八怪的模样,你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不是亏了吗?当初是你们家先向我家提亲,还是我家先向你们提亲?”

陈氏这才稍稍放松,说道:“这种事……这种事贱妾如何知晓,一切都是父亲和媒人操办的,贱妾在房里只是等着罢了。再说女人当守妇德,老爷便是相貌丑陋,妾也当从一而终。天可怜见老爷这般恩宠贱妾,妾便是上辈子积了德了,岂敢再有别的奢望。”

你爹?如果马李二人说的是真的话,你爹那个姓金的白阳教主和你哥不是已经挂了。那你那个爹是什麽来路?你先姓金,接着被高淮收养,难道是高淮的余党?不大可能,高淮万历三十六年就垮台了,不太可能有党羽留下,因为他毕竟是个外来户。

那麽说还是白阳教的余党?伪造了身份?这应该不难。如果说是她主动接触的我们,说明是怀有目的的。但是如果是我们主动接触的她,那这又怎麽算?

但是现在她的话说的滴水不漏,看来从这里是打听不出什麽了。不过也许从老娘那里可以问出些情况来。

想到这里岳翔突然冒起一阵荒谬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在胡思乱想。吃饱了撑的在这儿琢磨自己的老婆是不是邪教分子。这种事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只凭两个真正的邪教妖人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就在这儿瞎琢磨,要是没有那两个人的出现,自己现在要省多少心。在外面天天为练兵头疼,回来又要和自己的老婆逗心眼。

确实很荒谬,岳翔承认。但是自己本身来到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就已经很荒谬了,既然自己的存在就是荒谬的,那麽再多一两件荒谬的事也很正常,就好像负负得正一样。

也许正因为是荒谬的,所以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反正自己的存在肯定是不符合历史规律的,所以自己注定做不了一些别人觉得正常的事情。而且谁知道在这荒谬的表象后面真实的内容是什麽。

也许对别人来说是荒谬的,但是对自己来说却恰恰是正确的。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在这个时代有几个人是和自己一样了解以后的历史?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不走寻常路。下定决心走下去,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自己能相信的也有自己的直觉了。

岳翔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愿意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他不愿意相信是自己错了,他相信这就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这就是他的使命……

五月十四,怀着希望与恐惧,清河城内的堡民们迎来了新的一天。城头之上的兵丁们每天都望眼欲穿的望向太子河的方向,希望看到援军的到来。但是每天满怀希望等来的是更大的失望。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鸦鹘关方向也没有动静,但是这种等待却更加让人感到紧张和窒息,就像是等待判决的囚犯,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无法把握。

城内各种各样的地下流言已经在军民之间悄悄的流传开了。有的说朝廷的大军已经集结在山海关,六月就要发兵进剿。还有一种说法截然相反,说朝廷不想打仗,准备派人和建虏谈判。总之都是建立在建虏为什麽还不来打城子的基础上的传言。

守备衙门内,邹储贤齐集众将,宣布督抚衙门传来的令喻。其实通篇废话,总的方针就是一个,命令他们严加守备城池,加固城防以待援军。但是援军何时会到却没有说清楚。

众将自然心中失望,但是自己既然是吃这碗饭的,也无话好说。邹储贤无奈,只是想方设法鼓舞众人的士气。说是朝鲜李朝那里已经传来情报,说是努尔哈赤自从侵犯抚顺城以后,退居巢欠,鼠伏不出,又给朝鲜通书友好,自言攻掠抚顺市不得已而为之,看起来是畏惧天兵征讨,悔罪无地自容了等,要大家把心放在肚子里。

又说已经派人前往叆阳堡面见以原任主管辽阳副总兵的贺世贤,双方已经订立了攻守同盟,任何一城被打另一方必定要来相救。贺世贤乃是辽军著名悍将,以勇猛著称,众将这才稍稍心安,但是还是有人心中嘀咕。

叆阳离着清河有两百多里远,中间又隔着太子河,真等建虏打过来都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一天。辽东长城之上防备建州的重要关隘只有两个,一个是抚顺关,通抚顺所通沈阳。另一个就是鸦鹘关,通清河堡通辽阳。现在抚顺那一路已经完蛋了,就剩下清河这一路还在朝廷手中,他贺世贤的叆阳堡附近又没有直接的路可以通,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真打起来恐怕建虏多半还是会选择清河作为首要攻击目标,因为毕竟有路可以直通。

当然这种話也只能在心里面嘀咕两句,鄒儲賢作为一城主将,必要的权威还是有的。他下令众将立刻安排人手开始修城,什麽地方有残缺破损的赶快修补。同时还要加高加厚,在城内的各个重要路口险要地带修建街垒,又下令将城外的部分火器移入城内。

官兵们在紧张备战的时候,民团们也加紧了操练。岳翔的人马今天又是第一个到操练场的,但是岳翔本人却没有出现,此刻他正在家里躺在床上,陈氏赤裸迷人的丰满娇躯趴在他的身上,两人绞缠在一起正在慢慢的蠕动。

良久,岳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体内彭湃的欲望倾泻了出去。陈氏也不动了,身上渗着细密的汗珠,丰满的双乳压在他的胸膛之上,细细的喘息,满脸潮红,娇靥上带着云雨之后的满足和销魂,水汪汪的眸子如蒙上了一层水雾般,有着说不出的娇媚。

“呼,美人儿你当真是个尤物,我以前怎麽没发觉你的好处呢?”岳翔的语气带着调笑。

陈氏把头埋进了岳翔的胸膛,蚊蚁般的小声嘤咛道:“老爷今天不用去练兵吗?”

“练兵哪里及的上练你,再说练兵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少去一天无关大雅。”岳翔的手揉捏着陈氏的光滑翘臀,身体依旧和她紧贴在一起。“这些天我听说一些奇怪的传言,不知你听过没有。”

“妾每日只居内宅,外面的传言如何得知……”

“哦,我忘了。以后你没事也到街上多走走,别整天在家里闷着。大街上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呢。”岳翔动了两下,陈氏乖巧的滑到一侧,身体依偎着他健美的身躯。“妾怎好独自外出,在外面抛头露面,家法在此妾当守妇德。”

看起来就算是白莲教的人也难免受到封建礼教的束缚,当然岳翔也不确定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我告诉你啊,传说咱们清河城内有白莲教。”

“白莲教,那是什麽?”陈氏的声音低低的,但是岳翔感到她的心跳似乎快了起来。她的反应毫无紧张之色,但是岳翔才觉得不对劲。白莲教的大名尽人皆知,朝廷上百年明令禁止的邪教,小孩子也应该听说过,她却没听说过,这怎麽可能。

就是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也应该知道白莲教是什麽,只这个时代的常识。

“那是朝廷要捉拿的邪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原来二十年前在咱们这清河还闹过一场白莲教暴动呢,听说那领头的是个姓金的余丁,说是白莲教内一个什麽白阳的首领,听说那次一家伙聚集了好几万人,声势闹得极大,连城内的官兵都有被他拉过去跟着叛乱的,只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听说那姓金的全家都给官府杀光了。”

陈氏的身体似乎在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拉起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听说那姓金的其实还有个女儿,只不过当时不在清河。朝廷追捕她的时候被人给救了。大概是他爹虽然死了,但是白阳教的门徒还在,将她藏起来了。”

“后来听说她给另外的人收养了,收养她的那个人也是白莲教内一个叫做弘阳的流派的人,确切地说,那人是个太监。你知道高淮吧,这个人你总该听说过吧,那可是咱们辽东的名人,搜刮老百姓是把好手。”

陈氏离开了岳翔的身子,静静的坐了起来。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岳翔只能看到她的凝脂般的背部肌肤。

“再后来这个女孩长大之后,高淮也垮台了。她被迫再次改名换姓,在她父亲以前的教徒掩护之下回到了她父亲和兄长所埋骨的地方,嫁给了当地一个望族的公子为妻。就这样平平凡凡的过了七年,直到有一天,她的相公出去打猎,结果被猛兽所伤。九死一生的活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一些非常奇妙的变化产生在他的身上,他知道了一些他本来不知道的事情。”

屋子里只有岳翔独白似的声音,陈氏静静的坐着,好像一尊美丽的雕像。

“小婉,你娘家……真的姓金吗?”

半晌,陈氏慢慢的转过头来,往日令人爱怜的脸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眼中闪动的是一种绝望的目光。

“老爷既已知道了,妾甘愿领死。死于老爷手下,妾无憾矣……”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