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子，无端的风卷起了一地的白，也迷离了人的眼睛，眼前是空无人烟的沥青马路，左右是层层叠叠沙沙婆娑的常青树木，摇曳的树缝依稀可见山下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而身后是一栋两层洋楼别墅。

当单薄的丝绸旗袍罩不住小腿，罩不住凛冽，当被人戏弄的愤愤突然遭遇天寒地冻，当略带体温的胳膊死死紧裹住颤抖的身子，青黛方领教到翠芝的利害。那丫头是千方百计算计好的，找借口把她的衣服巴光，接着把能使上力的银票没收，再随便给她一件遮羞的衣裳，然后言语刁难恣意妄为，即便她忍受不住戏弄一走了之，大雪纷飞的山涧也走不出几远，即便林亦之追究起来，那丫头也能一句“她自个愿意的”把人打发了。何况，她此来汴京的唯一目的是找林亦之，这人没见到，她哪有胆子敢轻举妄动？

只是。

想她青黛六年之前任性无忌，誓与人争，最后落得心灰意冷，惨淡收场，六年之后心淡如水，明哲保身，居然会受人糟践，遭人戏弄。脚下的积雪嘎嘎作响，鸣叫在耳，搅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捡了上山的方向，林亦之永远找不到她的方向，走了一段时间，见不到活物的影子，她心底浮动两下，终还是打算原路返还。

褐色油漆大门是她离开时模样，左扇敞开，右扇紧闭，与方才有所不同的仅是屋子前摆了一辆黑色福特轿车。

“她有手有脚，自个想出门透气，关我什么事。”大厅里传来暖暖的气息，也传来了女子无畏的漫不经心。

“不管你的事？桌子上的菜，你折腾得不止一遍两遍了。”林亦之的怒声远比青黛想象的可爱。

“哎呀，你老发什么脾气，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你？你想想，你好歹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军委司令，喜欢的即便不是凤凰之类的飞禽，也要是麒麟之类的走兽吧！我最怕你闲着无聊，带只山鸡回家，没事儿只知道打鸣，吵都把人吵死了。”翠芝的吴侬软语和小女人的娇情几乎能滴穿千年磐石。

林亦之的气焰顷刻被扑灭了，没一丝责怪，只没好气地说道：“她不比其他女人。”

翠芝见风使舵，立刻回道：“这也是我正要向你汇报的。”

……

“青黛小姐，你可回来了。”屋子里瞬间多了一种喜不胜收的唤声。

当然，也多了扰乱青黛深思的杂绪，春桃端着托盘茶水冲她惊叫，只是那眉梢高挑，笑容可亲的样子有些让她置若云层，让她不得不思索是否另外一出好戏即将上映。她竭力冷然：“我的衣服和银票呢？”

春桃答非所问：“少爷回来了。”

这回答是否可以理解为林亦之的回来可以解决发生的一切矛盾或是误会？林亦之的人总那么自以为是吗？她坚持道：“我的衣服和银票呢？”

春桃似乎瞧出了事情的棘手，放下托盘，急奔过来，出其不意地拽住她胳膊后向着楼上大嚷道：“少爷，少爷，青黛小姐回来了。”

这小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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