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意志在强撑没被那一声打垮的身子，他只清楚看她沉醉迷恋的样子恨不得拔出腰间佩枪指着她脑袋，冲她大吼：“你他妈再叫一声‘许绍棠’，我崩了你。”

冷静。

沉默。

他仅仅安然整理罢戎装，撩过被子遮住她的衣冠不整便出了门，听到楼下的欢声笑语，他的步伐瞬间恢复到往昔犀利。

客厅的装饰在政坛官员中算不上奢华，只因他获进士头衔后便去西洋军校待了三年，喜欢上绒布沙发的舒适和简单空旷里折射的安逸，便将那些陈旧老气的暗紫檀木家具一应锁封起来，就算招待客人的白瓷底杯，也是配有金匙长勺，飘着浓香咖啡。客人们不知闲聊何事兴意盎然，听到声响皆抬头望来，或是暗含情脉或是心存芥蒂或是另有所图。他挽着衬衣扣子，傲视下楼，坐到单人沙发便悠然仰躺。

妹妹热气洋溢依了过来，搂着他脖子亲昵，撒娇道：“哥，容公子说现在寒冬，又恰逢雪天，树林里打猎最合适不过，我想去怎么办？”

父母过世得早，为怕妹妹伤心触目，便送她去东瀛留学，万万想不到她在外自由作主惯了，回来又满世界好奇，成天惹事生非。不过，倒也没折腾出大事，多是跟袁朗这类富家子弟骑马玩枪。现在听她嚷着去打猎，猜是想出去显摆显摆前两天练得枪法。他嘴角动容，淡然笑道：“军事会议还有两天结束……”

“容公子听到了，我哥说军事会议结束后去打猎。”翠芝抢过话直冲容洛闪着狡黠。

容洛虽然不像袁朗喜欢看他脸色行事，却晓得谁握有最终决定权，抿一口咖啡算是掩饰自己先发制人的惭愧，继而对他解释：“其实容洛去江城之前早跟汴京西郊猎场的人相约好了，待大雪封山便会携几个朋友去打猎，只是没想到这场雪来的正巧，这不，一大早听说林司令空闲，容洛便不请自来。听说许少爷人好像也在汴京，大家又可以凑在一块热闹热闹。”

若是纯粹打猎怎会拐弯抹角先从翠芝下手，对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盛情，他当然不能随意拒绝，但也不能不留有余地，惜叹道：“林某也很久没松散过了，只是军事会议结束后，大堆事务尚待处理，可能无瑕分身。”

“噢，什么事情迫在眉睫？”容洛略微讶异，关怀倍增。

“上次总统江城遇刺，凶手虽然落网，可是幕后黑手还逍遥法外。审讯期间，恩也施了，威也发了，可凶手依旧冥顽不灵，拒不交待。为这事儿，总统每天电话不断，催林某快些结案。”提及恼人心烦之事，他紧皱眉宇，低头燃了根烟，深吸了口又倾吐出来。

容洛没他意料中的警觉或是好奇，只熟捻般跟秋婉开起玩笑：“九姨太是不是该跟袁总统吹吹耳风？这凶手敢熟视无睹，刺杀总统，肯定抱了必死的念头，怎会轻易交代谁是幕后黑手？这案子审来审去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九姨太还是劝劝大帅，别对这类事情较真。人在高处，哪有不寒？”

秋婉举起修长手指，左顾右盼新上色的红艳艳指甲，漫不经心道：“他睡觉的时候枕头下面还塞把枪，生怕有人把他吃了。我若是劝他，不是间接表明我与那凶手开脱罪责，我与那凶手是串通一气图谋害他，他还不当场把我掐死。”

容洛听罢嘴角讥笑：“九姨太这话是不是太过严重？不论是汴京，还是江城，不论是报社记者，还是全国百姓，谁不知道九姨太是总统的心头肉啊？”

秋婉娇瞪了容洛一眼，呵呵笑道：“什么心头肉啊？青黛小姐才是林司令的心头肉。”

正如容洛所言，杨进有勇气刺杀总统，怎会没胆量咬舌自尽，还让他费尽心机抓妻儿然后才逼出真实口供。杨进交代青格非是幕后主使，青格非虽然有一股子文人风范，却少了太多文人的傲骨，青格非在乎的不是谁当家天下，是不论谁当天下，他依然为国人敬仰。他抓青格非没什么目的，只是想看看这盘棋下到这里，有谁会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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