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善岩一面吩咐赶来的下人搀大少爷到西厢休息，一面心急火燎颠着老步奔去东厢。

东厢灯火敞亮，屋子中央的炭炉燃烧旺热，炭火旁刺绣妇人梳挽简单发髻，容貌丰美，正一针一线精工雕琢，似乎沉浸其中，尚未注意到周围翻天覆地的响动惊乱。他习惯性收敛气陷，轻脚抬步进屋。待屋子里丫环发现他来后忙凑她耳边嘀咕两字，待她翠微撩眉抬眼看他，他这才敢鞠躬哈腰，束手无策，道一声：“大少奶奶！”她秀外慧中，放下手中针线，眼神示意丫环退下，正襟端坐后方露出大家闺秀的惊讶：“出了何事？”他一五一十不敢隐瞒，将发生之事讲述一遍，苦苦道：“大少爷的**病好像又犯了，明天早上，还约了容局长去喝早茶，这该如何是好？”她柳叶弯眉轻轻一皱，浅浅道：“岩叔，你莫慌，先去给大少爷准备些补身子的参汤，其它的事情，我来安排。”

许善岩“唉”了声，退出东厢便交待人着手炖补，然而悬着的心依旧回落不下，他知当初大少爷犯病时是大少奶奶巧使良策医治妥当的，后来家里多了一位姨少奶奶，大少爷的病症才稍稍减轻退愈，可是现在姨少奶奶不在汴京，大少奶奶能使什么法子。他左思右想，仍觉不妥，仍是去了趟西厢，瞧见西厢前后左右无人留守，正欲发火唤人，却闻四合小院大少爷卧房哗啦啦的水声。

卧房中堂，大少爷神情迟滞，坐在楠木交椅。伺候的婢女拎起热水壶抖动着倒了半盆，手肘试了水温温暖适度，毛巾沾了沾拧干后包敷住他的手，然后拿起床榻上干爽的衣裳先悬挂炉火边熏烤。他的衣裳似落了雪又凝结了住，婢女解他扣子时，那棉布僵得如同钢板硬纸，厚厚地褶不出纹路。

这到底作得什么孽啊！

许善岩哀叹未出，眼前倒唬了大惊。大少爷不知何时竟拽了那婢女入怀，那婢女似乎也被这举动吓坏，缩缩畏惧，却大着胆子捧起他沉重下颚，眯闭上眼睛凑近他嘴角，活像那年轻懵懂不知世事的新婚姑娘去讨丈夫喜欢，供丈夫亲热。而他竟然一改往常的恬淡，手像是追赶时间放肆张狂，没去解那丫头小袄扣子，没抱那丫头进内堂，一手挥掉紫檀木桌的鼎香茶壶，横抱起她抵在厚重桌沿，掀开下衣罗裙，便直奔了主题。门未关，灯未熄，白墙倒影着他失了灵魂般的狂热，风度尽失，温柔尽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连喘息都似在压抑隐忍。

“她叫降珠，因为家穷，母亲养不活几个弟妹便将她买大户人家当丫头。一切，我都打点好了，等明天天亮，她喝罢汤药，到帐房领一千块大洋和卖身契，你再派司机送她去乡下找个人家嫁了吧！”身后突然传来坐怀不乱的解释与嘱咐。

许善岩从呆震中苏醒过来忙转身曲腰道：“大少奶奶，她现在已经是……”

回话之人永远是一幅运筹帷幄不紧不慢的调子：“许家已经有一个姨少奶奶了，再多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不是昭然若揭，此地无银吗？这是许家的家丑，岩叔也不想让家丑外扬吧！……对了，降珠走了，你再帮忙找一个回来，你也知道，现在她回来了，大少爷随时会犯病，姨少奶奶人又在江城照顾小少爷，远水救不了近火。”

“知道了，大少奶奶。”望着那远去的端庄优雅，莲步乍移，许善岩只觉烦恼郁结，怎么也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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