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已有闲杂之人发现趣闻，或驻车不前，或停步围观，或揣着好奇三三两两从马路对面闯过来。

不远处的巡街警察腰配盒子枪，手执棍棒，仿佛也为这方骚动吸引，跟同伴手势比划。

这明摆着是设计好的连环计，句句攻心，步步为营。老莫那胳膊粗壮结实，浑然有力，拉车拉至汗流浃背，早已麻木得不知轻重，一巴掌劈下来，她青黛不当场昏厥，也会五脏六腑受损。被人问责追究起来，秋婉理直气壮，是她青黛没家教，先动手伤人，老莫也是护主心切，一时大意。

她不能被人无故骑在头上吃哑巴亏，怒目横眉，冲老莫呵斥：“我是林亦之的人，你若敢伤我一根头发，你信不信，他会灭你全家。”

老莫被她耸人听闻的气势吓得浑然一怔。

恰在这刻，越聚越拢的人群中冲天一响，其出人不意，震耳欲聋，犹如从天而降的陨石，百姓微微一愣，当场反映过来，蛇虫鼠蚁，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乱撞，加之巡警维护秩序，鸣哨示威，现场紧张，越发凌乱不可收拾。

青黛腿脚不灵，被东南西北的人来回夹撞。忽然，一双手趁乱抓住了她胳膊向后拉拽。她或像狂风暴雨中摇曳的风筝，不能自己，只好随力随波随大势跟了上去。跑出十几米开外，人群减散减稀，她大步嘘喘，看清紧抓自己衣袖不放的手白润细腻，手腕口的衣衫时髦鲜亮，心跳顿时加快两分，瞧见右边的胡同路口，便推人进小巷，竭力甩掉她手，依着冷壁，气喘大吁，断续地问道：“刚才是你开得枪？”

林翠芝没她那般虚弱，站在路堂中央，掏出四方格子的手帕纸巾抽出一张递她，笑道：“我若是不开枪，待会儿闹到警局，一个是司令情人，一个是总统太太，对薄到公堂，叫外人瞧见了，嘴巴不说，心里早偷着乐去了，指不定第二天的报纸还跟着大肆宣扬，高官后院着火，情人当街争宠。你当众扇秋婉一巴掌，不就图这个吗？你丢得起那人，我哥可丢不起。”

心思被搓破，她边拭掉嘴角血渍，边冷笑否认：“我可没你那么高深的智慧，我修养不好，谁若是拿钱侮辱我，我就跟谁急。”

翠芝随她一起靠在红砖墙，黑亮大口皮鞋玩弄起小石块，满脸不悦带着娇汁儿：“这儿没有外人，姐姐怎么不实话实说呢？”

从发现是这小妮子拽着自己，她便清楚螳螂可以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那黄雀早一旁看完了好戏摩拳擦掌，于是提了口气，暗彩凝色道：“妹妹希望我说什么实话呢？你第一眼就见不得我，想尽办法赶我出林家大门，不是摆鸿门宴，就是布鹬蚌阵。我明白你是故意试探我，想知道我配不配做你嫂子，所以我从来没怪过你，因为我根本没想过嫁进林家，没想攀林家这跟大树。在我眼里，你哥只是你哥，只是一个我在乎的男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那些莫须有的东西一文不值。我不介意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可我介意，早上他搂着我，还跟我说，他干什么都是为我，调个脸就跟下属在书房里密谋，什么汪小姐什么十六七岁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怕我闹事不敢带来汴京，专门藏到江南老家。”说着说着，泣声婉恻，水汪汪的眼睛里泪珠翻涌却仰头看天，百般隐忍不掉下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是委屈又是无奈又是倔强：“呵呵……原来在他心里，我什么都不是，跟那个十七岁的姑娘一样，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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