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只送平波远(77)
作者:乐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12

话已然到这般境界,方万通只好吩咐下属认真做好笔录,命案现场的人也过来报告,说,受害人的遗体已送进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三更半夜,热闹冷却,人群稀散,不知谁吆喝了声:“你们怎么还在这儿,他们都去青薇寒舍了。”已然安静下来等待结论的记者又被春风吹燃了似的往城东赶。

青家,等不到林亦之消息的李秉承院落里来回踱步,忐忑不安,现又见大批记者如洪水猛兽袭涌大门,想避之不见,怕明日报纸会造谣惑众,想出门解释,话不知如何应对,恍眼瞧见翠芝浓妆艳抹光彩照人掩去前日阴晦从后院出来,大有出门的意思,忙横挡道:“你做什么?门外那些人都是拿笔杆子当枪使,杀人不眨眼,逮谁毙谁。”

翠芝满眼不屑,冷冷嗤笑:“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在乎多死一次。”

咖见她如影如烟晃过自己,他湍如急水牵住她冰冷的手:“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你再耍大小姐脾气,别怪秉承无礼。”

翠芝粗描蛾眉怒压微眯眼角,一巴掌掴去:“都跟别的女人厮混了,还想对我无礼?”

那一巴掌不狠不痛,却扇得他无地自容,面色红涨。

聆“你决定娶宋小姐,我也决定嫁容洛,咱们都是有妇之夫,有夫之妇,谁也碍不着谁?”

那一句不大不小,却怅然得他心痛手软,仿佛被冷霜打过的茄子顿时蔫得一塌糊涂。

门裂了到缝,骤光灯如烟花爆竹在她身上一闪而逝,他只觉那抹刚强影子格外孤单落寞。

“林小姐,不知许家后门发生的命案,您听说了没有,林司令杀了青小姐……”

“你是哪个报社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哥杀人了?麻烦你瞅瞅我头顶的几个大字,青薇寒舍。”她字字铿锵,句句有力,大雪天气,只穿了件呢绒大衣,脖子里裹了条毛线围巾。

“可刚才许家……”

“甭跟我提许家,你以为你们的许大爷是什么好东西,老婆孩子都有了,还来勾引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她嘲笑如刀,讥讽如冰,手放在口袋,傲然如松。

这招偷龙转凤实在巧妙,顿时勾起大家的揭疤心理:“哪个大家闺秀,是林小姐本人吗?”

“承蒙你们看得起我,不过,这次主角不是我,是我嫂子。”

“嫂子?”

她围巾不小心溜下,又优雅地裹到脖子,又在相机前整理两番,毫无凌乱之态:“就是你们说的青小姐。”

这俨然是在方才的伤疤上撒了把盐,让人心又抖了两抖。

“其实我也不瞒大家,上次我哥成婚,娶的不是什么吕小姐,就是我嫂子,相信大家都是聪明人,稍微深究便能明白这个道理,我哥他凭什么可以在青家住十天半月,还不是凭他是青家女婿的身份。”

一时间人群乱如迭起,七嘴八舌如嘤嘤嗡嗡:“可那青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林司令的干妹妹……”

翠芝冷冷一哼甚为不屑:“这年月‘干’字跟‘情’字有何分别,还不都是文人墨客**盖弥彰玩得文字游戏?我嫂子是青老后人,青老是饱学之士,若是她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在大家面前说出‘情妹妹’三字,你们报纸还不像揪住人家小辫子似的大篇幅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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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话真话经不起推敲,唯有半真半假的胡话能把人唬得连连点头找不出辩驳的理由,李秉承伫立门后,无比为之另眼相待。

趁大家交头接耳,翠芝怒目横眉:“我不晓得许大爷在自己的府邸安排了哪幕好戏,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大家,他嫉妒我哥,他约我嫂子去江华酒店私会谈情,但被我嫂子一口回绝,所以搞出花样来诬蔑我哥,若是大家不信,大可以去江华酒店查看记录,半个月前,许绍棠是不是用他和我嫂子的名义订了个包厢。”

人群里已不只是波浪滔天,波涛汹涌,还冒出闪电:“可青小姐已经死了,现在死无对证……”

“你才死了呢?”翠芝没有窘迫,从容冷静:“实话告诉你,我嫂子怀有身孕,如果死掉的那个女人是怀着孩子,我倒有百分之八十的信服,如果没有,我掉头就撕烂你的嘴巴,关掉你们的报社,看你以后还当着全国百姓妖言惑众。”

这言论立马又给破案无形增了条线索,记者们思绪飞转,理出头绪,前去章台可以查明青小姐是否与林司令有婚,前去江华酒店可以证实许绍棠是否与青小姐有染,前去医院可以发现那女子是不是传说中的青小姐,微怔,顿时一哄而散,各奔东西。

门檐灯笼像荡着秋千的两个滑头,交错相嬉,可低眼瞧见跌步后退哐啷倒在门上的脆弱女子,不由停止摆动,静谧望去。

“翠芝,”李秉承闻声出来,仓皇横抱起冰寒身子奔向后院。

雪又漫无边际下落,她容颜憔悴却是自嘲:“你是不是该放下我,不然你的宋小姐看到了会吃醋。”

跟他逞强?一脚踹开房门,床沿轻放下她,解开她外面染了雪水的大衣,瞧见直接露出的贴身衣服,他雷击般心颤,忙掀过被子掩住惊心红色,她却毅然勾住他脖子,玫瑰浓香刺激他的咽喉,他嗓子一哽,凝望闪闪眸子里的寂寞,失了魂,也失了心。

这夜的江城有一夜的缠绵悱恻,也有一晚的孤枕难眠。

许绍棠五更后眯了会子眼,后被敲门滋扰,惯性唤了声:“卉鸯?”

空荡荡的房间无人应答,半晌听到了许善岩的急呼:“少爷!”

“什么事?”他浑身乏力,强撑着起床走到门沿,晃然看到地上纸张便低身拾起,是标准宋体起草的寻人启事,内容是许绍棠的姨少奶奶卉鸯身怀六甲,外出遗失,有知其下落者,万钱重酬。

门闩开,信纸未递出去,倒呈进来一打日报,摆于其上的黑字甚为刺目:“新国两公子为情舍命,许家杀人案疑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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