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祸心防不及
作者:流金铄石      更新:2020-02-10 03:34      字数:3372

等丹载垚梳洗停当,也到了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陈玄他们只能暂且住在了五龙宫中。茶饭过后几个人聊起了往事,短短一年的分别就发生了如此变故,他们有太多的话可说了。丹载垚被囚是陈玄最为关切的事情,她问道:“师哥,你到底触犯了什么教规,遭受二师伯如此恶毒的处罚?”一句话是这个堂堂男儿双目垂泪,丹载垚哭泣道:“师父……师父他死得好惨呀。”陈玄急忙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呀,大师哥。”丹载垚咬牙切齿地说:“师父就是被那个贼道士给害死的!”

丹载垚所说的贼道士就是陈玄叫的那个二师伯,也就是太和宫现在的住持,他的名字叫胡大顺。太和宫是武当山上最高的道宫,太和宫住持也就是整个武当山道宫的首领。并不仅仅如此,太和宫住持还要担任朝廷加封的职务——湖广道纪司都纪一职。

这湖广道纪司都纪职务是正五品官级,他主管湖广布政使司辖区内的一切道教事务。正五品官职是有机会面见皇帝的,很多士人当了一辈子官儿也爬不到这个级别。胡大顺对于静心清修并不太上心,他倾心于钻营,依附上了当下的内阁首辅严嵩。他先依凭关系挤进了武当山金顶主持道场法事,武当山原住持,也就是丹载垚的师父——陈玄的大师伯——仙逝之后,胡大顺就充任了这个空缺。

丹载垚给陈玄他们诉说着,这一年来发生在武当山上的变故,他说道:“常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师父一心修道炼丹,却没有注意到胡大顺那个贼道起了歹意。平日里看上去胡大顺对师父是毕恭毕敬,其实他一直觊觎着师父的那个位子。师父武功高强,而且还善于炼丹养生,他老人家是越活越健壮、越活越年轻。胡大顺不学无术,将来接替师父的位子看来无望,他就开始利用阴谋诡计暗算师父。

“胡大顺和师父以师兄弟相称,表面看来他们的关系十分融洽。胡大顺时常出入于师父的药房、丹房,也没有人留意到他的异常举动。那一天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师父带我去了一处山崖上,原来那里生长着一株千年古灵芝。那古灵芝生长在山崖的半空中,师父和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棵古灵芝给挖了出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用过饭后师父就卧床休息了。

“没过多久,我在师父隔壁的屋内就听到了师父的呼唤。我急忙过去侍候师父,师父说他腹中剧痛难忍,我看到师父的鼻子和嘴角处都渗出了血来。师父让我从他的床下面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看到里面盛着十几粒丹药。师父挣扎着取出一粒,他咬着牙用两指一捻,那丹药外皮脱落之后,里面包括着的是一种微红色粉末。我听师父叫道:鹤顶红!胡大顺害我,他要害死我呀!随后师父呕吐几口便倒在了床上。我大呼师父、师父,谁知他老人家鼻口溢血,已经升天了。呜……”说道这里,丹载垚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师父,师父……”

陈玄拍案而起,她抓起宝剑这就要去杀了胡大顺为师伯报仇。丹载垚抬起头来阻止道:“玄儿,许师叔劝我们现在急不得。我们都知道害死师父的人就是那胡大顺,可是他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轻易也没有谁能奈何了他。胡大顺一直惦记着师父的丹炉和炼制丹药的配方,我悲愤之下就捣毁了师父精心铸造的铜丹炉,还把师父炼丹使用的药品全部倒在地上掺杂到了一起。最后,我一把火烧了师父所有的炼丹方子。那胡大顺看到我搅乱了他的好事,本想除掉我灭口。还是许师叔和武当山的其他几位长辈提醒他,事情闹大了泄露出去,他会难逃罪责的。毕竟这武当山有成百上千的道门弟子,他胡大顺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胡大顺无奈,最后把我囚禁在这五龙峰的山洞里。不是许师叔暗中保护,我可能早已命丧贼道之手。他现在身担官职,又有严嵩在背后撑腰,玄儿,你可不能轻举妄动呀。”

陈玄恶狠狠地说道:“又是恶贼严嵩!”冯保劝说道:“善人,载垚说的对。胡大顺已经是朝廷命官,就算是他有罪,也需要报给臬司衙门,由按察使大人来审理。不过,倘若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实他的罪行,按察使大人也不会仅仅听我们的一面之词,就判定他胡大顺的罪恶。何况,胡老道背后还有严嵩这个靠山。”

陈玄瞪着眼睛问冯保:“难道我们对这个贼子就没有办法了吗?”冯保说道:“善人呀,这种事情只能是从长计议。等我们办完了万岁爷交给的差事回到了皇宫,莫说是一个胡老道,就算是严嵩,皇上也会对他秋后算账。善人,就暂且让那胡大顺得意两天吧。”

冯保给丹载垚细心讲述了皇上交给的差事,最后说道:“载垚呀,至于那些差事你可以不用详细了解,我们只要一起好好保护善人也就是了。”丹载垚这才问道:“你们为什么都叫师妹善人呢?”黄丹说道:“皇上加封善人的道号是‘妙真善人’,是善人让我们只称她善人的。”冯保说道:“载垚呀,在这次的办理皇差中,善人可是我们的主子。你也不能再师妹、师妹地叫了,我们都要尊称她为善人。至于我嘛……”冯保说着朝丹载垚使了一个眼色,那种娇媚的姿态使丹载垚差点笑了出来。“至于我嘛,你可以和善人她们一样叫我阿保,也可以叫我宝哥。总之,我把你当兄弟了。”

丹载垚听着冯保那柔语尖声,看着他那妩媚的表情再也忍不住了。为了掩饰自己是被冯保那怪异情形给惹笑的,丹载垚笑了一下赶忙说道:“嘿嘿,小弟一定与阿保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陈玄看到紫英打了一个呵欠,不觉已经闲聊到了深夜。她们三个去客房睡了,房间内只剩下了丹载垚和冯保两个人。冯保看屋内只铺着一个大通铺,他说道:“载垚呀,莫非我们两个都睡这里吗?”丹载垚此时已经躺倒在大铺上了,他疑惑地反问道:“这么大个床铺,还不够咱们两个人睡吗?阿保哥,你在皇宫中不会是睡的龙床吧,看我道门弟子的简朴生活,难道你这样受不了吗?”

冯保乜斜了一眼丹载垚才说道:“龙床只有万岁爷才能睡,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个福分。只是,只是……”丹载垚看着冯保吞吞吐吐的,急躁地问道:“只是什么呀?说个话那么费事儿,真不像个大男人。”听丹载垚这么说自己,冯保白了他一眼说道:“只是我不习惯和陌生的男人一起睡。”丹载垚这才想起自己无意中又说错了话,他看出冯保的脸上,完全是由于自己的隐讳之情,而满面羞赧之色。

丹载垚起身走近冯保,拍着冯保的肩膀安慰道:“阿保哥,你和师妹在山洞中把我救出,丹载垚感激不尽。刚才听师妹说,大哥既懂书画曲赋还身怀高超武艺,使载垚无限景仰。阿保哥,你这才是堂堂大丈夫,我们兄弟之间不必有什么隐讳忌惮,小弟对大哥已经是仰慕不及了。”

丹载垚的这番贴心话的确是发自肺腑,他也果真感动得冯保是声泪俱下。冯保抽泣着说道:“那些酸儒们都瞧不起我们,并且还辱骂我们不是人。做太监的哪一个不是被他们那些口诵仁义的狗官,给压榨得没了生路。为了苟活性命,才不得不忍受这种莫大的屈辱。冯保能认识载垚兄弟,真是三生有幸,只恨相逢之晚也。”冯保本有意靠向载垚的肩头,丹载垚赶忙侧开身子,扶着冯保让他坐到了大铺之上。

“铛、铛、铛……”清晨的钟声响起,那钟声雄浑洪亮,起起伏伏在山间荡漾。丹载垚张开眼睛,看见一缕朝阳透过微开的窗缝射到了大铺之上。他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又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口中念道:“唉……真舒服。”他这一连串的动静,把大铺上的冯保也给闹腾醒了。冯保翻了翻身,连眼睛也没有睁开便抱怨道:“你这头小牛,呼噜打得那么响,吵得人家昨晚一整夜都没有睡着。推了你几下,睡得像个死人一样。人家一直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刚刚合上眼没一会儿就又被你给弄醒了。讨厌,讨厌!”

冯保嘟囔着把被子蒙在了脸上继续瞌睡,丹载垚笑了笑说道:“昨夜睡得太舒服了,好久没有在床上睡觉了。哎阿保哥,牛睡觉也打呼噜吗?”冯保迷离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不知道。”丹载垚又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何骂我是小牛呀?”冯保坐起来笑道:“哈哈……那是因为……”冯保的话说了一半儿,没好意思把它说完。这时候房子外面传来了黄丹那清脆的叫声:“阿保、载垚哥,吃饭了。日头都要落山了,还不起来呀。”冯保趴在窗户上,拿腔作势地学着黄丹的声音叫道:“日头落山了,那就接着睡呀。”

吃过早饭,陈玄他们拜别了无龙宫的许逊道长朝山下走去。他们现在是五个人,手上牵的却是四匹马。五个人、四匹马,这可怎么骑呀?他们一边朝山下走,一边讨论着乘马的事儿。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了呼救之声:“救命!救命呀……”听喊声应该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陈玄他们立刻都警觉地四望。寻着呼救声的来源,丹载垚拔腿就朝路旁的一个小山坳奔跑。冯保一看这势头,也紧跟其后随丹载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