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在北宋末年
作者:申不晚      更新:2020-02-11 08:31      字数:3393

“少爷,该喝药了。”三个丫鬟走进沈林甫的房间,其中一个端着一碗药。

沈林甫浑浑噩噩地被丫鬟从床上托起来,待药喝完后,又将他放平,用丝帕搽干净嘴,盖好被子。随后才转身与身后的两个丫鬟离去。

离去时心里却也在嘀咕,少爷伤的真重,若是往些时候,指不定又要把碗盖到自个头上,一顿怒骂。然后闻讯后的老爷遣父亲拎着棍子过来招呼着,才乖乖的把苦药喝完。

很明显,今日份的少爷没有跟丫鬟预测的剧情走。

倘若躺在床上的沈林甫知道丫鬟在心里这样编排,应是头顶好多问号,本少爷这么坏吗?嗯嗯,如果丫鬟胆子够大,那么应该是如此确定的回答。

当然,此少爷已非彼少爷,彼少爷已去远矣,而此少爷来处远矣!

一个月前还是一个忙碌在各大招聘平台的应届毕业生,却因深夜赶简历猝死。然后就发生了打死也不敢相信的剧情,穿越,还附体了。

这具身子的前身因为逛青楼大半夜才回府,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地乱嚎,突然被一颗穿过车帘的石头给砸中脑袋,就给闭气了。

两个不同的时空,就这样奇妙地交集在一起。

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会儿,头都快给痛炸了,脑袋里各种场景生出,头昏欲裂。

现在想来,就算不为这身体的前任复仇,为了防止再次发生,也要查清楚事态,如果可以,顺便把这口恶气出了。以后出门也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指不定就给嗝气了。可没那么好的运气再穿越。

其实头上的伤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好了。之所以还在床上躺着,实在是脑袋太乱了,那家伙脑袋里的记忆碎片用了一个月才堪堪消化完。

通过脑子里的信息,这时候是北宋大观元年,今世记忆里,只知此为当今新官家,前世的记忆里,未曾听闻。想到这,不由心生悲凉,自己大概是最悲催的穿越者了吧。

没金手指,没科学知识,还没历史知识,而且照今世的记忆来看,也只是个半吊子书生,科举无望啊!

没办法,这家伙是个富几代官几代,谁让人家命好呢?辛亏此户人家家教严厉,所作所为还有些克制,不然短命鬼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虽说自己是理科生,但是一些大致的历史人物与年代还是知晓的(某某诗人是宋朝的)。

这儿地处巴陵城,就洞庭湖边上,乃是荆湖北路岳州的州治所在,也是巴陵县的县治所在。此家也是巴陵城数一数二的官宦人家,巴陵沈氏,还是颇有些声名的。

这家伙虽说是个实实在在的败家子小霸王,但也辛亏是个半袋子书生,不然自己还得摸索好些时候。更重要的是,家世好啊。官几代富几代集于一身。

之所以数一数二,乃是沈林甫的大伯,沈德方,从四品的太中大夫,天章阁待制,差遣是泸州知州。

当代地方文武大臣并没有质子于都的讲究,只不过也有一些为表忠诚,将自己的妻小送往都城居住。但大多数也只是让儿子留在国子监读书,其他人便回老家去了,谓之伺孝。

大伯一家都在泸州,这偌大宅子里还有便宜父亲沈品方这一房,二伯沈道方那一房。最后就是那个镇宅之宝,自己那个快七十的便宜祖父了。林林总总的下人两百多口子,也住在这七进府邸里。

对了,还有个便宜哥,叫作沈树甫,正八品的枢密院计议官,如今在东京任职。有个妹妹,年方十四,待嫁闺中,唤之云茵,家里长辈称茵娘。

二伯早逝,遗下两子,长子沈谅甫,如今在秘书省当个从八品的小官,次子沈驰甫,帮家族打理生意,属于家族在幕后操纵那种代言人。

虽说宋代重商,这个时代盘踞多年的官户谁家还每个产业,但世风如此,也没谁到处嚷嚷,毕竟士农工商在世人心中还是泾渭分明的。

还有个对过八字的未过门的妻子,没见过,听长辈们说小媳妇的祖父跟自己祖父以前同在吏部为官,交情甚好,一看又门当户对,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祖父后来身体渐差,便跟官家乞辞回了巴陵了,对于这种自觉的老同志,赵官家当然甚是欣慰,爽爽快快的给了个金鱼袋。这一算都十多年了。

“公子,您瞧,我这件罗裙好看否?”就在巴陵城的另一个地方,一处富丽堂皇之所,竭尽温柔之地,年轻姑娘向心上人展示自己的漂亮衣裳。

“这布料瞅着似苏州许家的桑波缎,可买不到啊!哪儿来的?”说着便将头戴流云飞燕钗的黄裙少女览入怀中,托起下巴,不怀好意地笑着问道。“快些给公子交代,不然大刑伺候。”

“公子好眼力。”随后起身跪坐着给案上的琉璃杯里添半杯清茗,双手给年轻公子奉上。

“就不劳公子伺候了,让奴家来伺候公子吧。也是托公子的福,不然许家可不会将这珍贵要紧的桑波缎来给奴家置办这衣裙。偏偏连翘不争气,喜欢的紧,公子不会生气吧?”

伸手抚了抚女子鬂间竖下的秀发,说道:“哪舍得啊,他们想让你给我吹什么枕头风呢?”

“就是他们在巴陵的话事人想求见公子一面,估摸着怕是跟他们在巴陵的买卖有关。“说着又无力地躺向怀中,脸颊紧紧地贴着年轻公子的胸。

苏州许家是当朝为数不多的专致于高等绸缎的布商。虽经营有方,奈何几代为贾,在士族林立,到处山头的大宋市场,实在没什么重量级的人物托底。

买卖经营的有些吃力。这年轻公子乃是巴陵县令严复的长子,严士贞。这黄裙女子便是严士贞的红颜知己,玉楼春的当家花旦施连翘。

“许家虽说没什么势力,奈何钱多啊,本公子就免为其难给这些财神爷出把力。”

“小蝶。”

余音为落,一个十四五六的水灵小丫鬟便推门而入。见屋中香韵缠绕,你侬我侬,既是羡慕,也替自家小姐高兴。

“小姐,公子。”“你去楼下看看,那许掌柜若还在,将他叫上来。”“是。”

不一会儿,小丫鬟便领着一个头戴秀才帽,身着员外袍的八角胡老翁气吁吁地跑着上楼来。

进了房连忙行礼,“许福见过严公子,施姑娘。”便从袖间掏出个方形锦盒,给严士贞递上。

“小小礼物,却也是小老儿一番心意,望公子务必手下。”额头上竟然还有微许汗珠,不知是刚刚跑的太急还是其它原因。

严士贞打开锦盒一看,是一方唐代的白瓷笔洗。心想,若是呈给父亲,少不得夸奖。遂道:“许掌柜,若有严某能帮上忙的,你只管开口。”便止住了话匣,等着正主自奔话门。

许福闻言,却是在地毯上,“严公子可一定要帮许家主持公道呀,前天东家派往剑南的货船,在洞庭湖不知所踪,想来定是被那水贼所劫去。

船上上万匹绸缎与近百口伙计护卫也影子都见不到。望公子与县尊老爷一定给我们做主啊!”说着又往地毯上给狠狠磕头。

严士贞听了,沉吟片刻,“许掌柜,既然许家的货船是在巴陵境内出事,家父主政此方,焉能有不管之理。你们报官府没有?”

许福闻言,心中感慨,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出事当天,我便前往县衙报案了,也让布栈里的伙计前往洞庭湖面打探情况。

可是到今天,半点儿进展也没有,小老儿实在是寝食难安。若是能追回这批货,许家愿意出钱一千贯报答。”

严士贞心想,一千贯,糊弄鬼呢。一万匹绸缎市价差不多在两万贯左右。刨去工本,也得赚个一万贯左右。

“许掌柜,你久居巴陵,想必也知道,这洞庭湖水贼从神宗年间就有了,官府也围剿过很多次,奈何水贼盘桓多年,在这八百里洞庭湖中如鱼得水。

每次剿匪都功败垂成。县衙也只能说尽力,就算为了这方笔洗,本公子也会督促他们的。”

许福心里真是一万匹草泥马哒哒奔腾,暗叫竖子。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严公子,令叔乃是江陵府水师钤辖。可否请老将军挥师剿匪啊?”

“许掌柜,兵马调度,朝廷自有章程,岂是我等能揣之。再说数千水营兵勇南下剿匪,花费甚巨,可也得许家商行提供啊!”

“严公子,您说需要多少,小老儿就算不能做主,也立刻遣人知会东家,让东家给定主意。”

“两万贯!”

“啊!严公子,这......这数目实巨,”“许掌柜,官家还不差饿兵嘞,何况是这等为民除害之事。还望你好好想一下。”“此事非小老儿能做主。还得禀告东家。小老儿先告辞了,叨扰严公子、施姑娘了。一有信儿,我立刻只会严公子,”说罢便告退离去。

“公子,那批货也只值两万两,你怎让人家一点都不赚?”

“你有所不知,许家买卖做的那么大,怎会缺两万贯的盈头。只是蜀锦也不差,他们这一耽搁就是半年不能出货,到时候蜀中那边的生意怕早给别人抢了去。”心里却想着,就算许家放弃自己这条大腿,也要给二叔书信一封。两万贯非同小可。

独自坐在马车中的许福仿若失了魂一样,这批货要是找不回来,不只是蜀中,连带着陕西的买卖都给和稀了,损失的可是十数万之巨。想着又忍不住将洞庭湖水贼给问候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