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胜利的日子里 二
作者:申不晚      更新:2020-03-13 04:45      字数:2406

古雅的书房,存满书籍。有一副大字,用魏碑写成,上书‘宁静致远’。书桌前的沈品方,已经负着手转了很久。

初闻贼寇被灭,他也高兴了一阵。冷静下来之后,将整个事情想了一遍。

隋相公只是要酒肉犒军,王谠与自己领人过去就行了。为何还要叫上卿儿?

本来有些疑惑,但毕竟浸淫官场多年,没一会儿他就想明白了。

外面的空气,在雨后变得清新。沈府的下人们,正在收拾被雨打坏的花草与积淀的雨水。

一身正装的沈林甫拴着条御仙玄色花带,就走进了父亲的书房。

见儿子到了,还未等他开口,沈品方就说到:“时间紧,车上说。”

祥叔却是已经坐在了车头,等到老爷和少爷出来。原来他从书鸾院出来后,压根就没跟着沈林甫,而是直接来到了大门前。

“阿爹,这知州大人找孩儿有什么事?”

“昨晚暴雨之下,水贼上了岸,偷袭汉阳禁军营地,结果被李文彰全歼。”

听到沈品方的话,沈林甫惊讶无比。一是昨晚这么大的雨,居然打了起来,其次是全歼,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这父亲总能诓自己吧。

最后还有一些担忧,就是狮子岗营地会不会被波及。那里,可是自己几乎所有的家底了。

“李总管将门出身,栽在他手底下,这群匪贼也死的不冤。”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昨晚打了仗应该是错不了,至于具体战况还要先去看看才知晓。”

“那阿爹为何先前说全歼。”

“这是知州大人的原话,而且是留守相公传来的,便只能这样说。不过有件事要与你说。”

“阿爹请讲。”

“此次留守相公本意是让为父与知州还有判官,领着酒肉去犒赏三军。不过知州特意嘱咐你也要跟着去,吾儿可知为何?”

沈林甫想了想,一头雾水。自己上一次见到王谠,恐怕还是兄长在巴陵的时候。那时候年纪小,跟着兄嫂去过王家几次。

后来大了,兄嫂也去了东京,他便没有再去过嫂子娘家。

想想自己,平日里也不显眼啊?论起关系,沈王两家确实是姻亲,不过这也太牵强了。

若是因为自己是巴陵县慰,便要跟着去,那更是无稽之谈。

这巴陵城的官,最高便是王知州,当然岳王不能算。最低的恐怕就是自己这巴陵县慰了。

虽然是上下级,但是这其间不知道隔了多少级,夹了多少人。

“孩儿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透个中原由。”

“哈哈哈,也不怪你,对于朝局之事,你毕竟所知不多。”

“还请阿爹解惑。”

“崇宁更法,以一当十。然当十钱不得百姓所喜,小平钱在民间都被藏了起来。于是朝市物价高涨,致使税赋大大减少,朝廷拨付地方的军饷常不足额。”

崇宁更法也是崇宁更钱法,是蔡京改革的一项,只不过不值钱的当十钱就入市场后,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

沈品方继续说道:“各个驻军,无论禁、厢,早不足额。少了许多钱,对士卒影响倒是不大。只不过地方土军弓手,都是直接有衙门养着。

这饷银未到,各地别着朴刀的赤足,大都脱了皮回家种地去了。没了巡检,各地盗贼便没人管,于是蔡相公上书官家,要严修团练,以缉秩治。”

到了这里,沈林甫算是听明白了。

蔡京自己弄了些幺蛾子出来,造成朝廷收支失衡,以至于地方的衙役没有了供奉,许多都甩手不干了。

可想而知,这没了抓贼的,贼自然多了起来。

于是蔡京又来了一招,既然要钱的都不干了,那就让不要钱的来继续干。

重新把团练抓起来,让他们出差。

不要钱的就只有民团编练了,也就是乡营。那弓手营都不算,弓手营是县慰请的,他们的工食钱也是县慰从自己俸禄里掏出来的。

根据保甲法,每户人家两个以上男丁的,要有一个参加民团乡营。

“孩儿明白了,知州大人认为孩儿编练乡营有功。”

“孺子可教!”沈品方有些满意地看着儿子。

虽然平白捡了一个功劳,但是沈林甫却高兴不起来。他的心里有些冲突,只是在沈品方面前,不好表现。

这王谠王知州,觉得后勤粮草的事,揽的功劳不够大,而且还想抱上蔡相公的大腿,于是要投篮送礼。

那就是在他王谠治下,岳州的团练弄的很好。这不洞庭剿匪一役,还出了一些力,为禁军打探消息,刺探情报。

最后贼兵溃败,乡勇们奋力追击,取的水贼首级若干。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平时抓的紧,更印证了蔡相公的想法是对的,是正确的。

至于自己,把乡营从无到有抓起来,是关键的执行者。如此,王谠当然要自己出现了。

沈林甫内心的感受,实在是无法用言语表达。这一个个都活成了人精,而自己,恐怕也要陷入泥潭。

不,已经陷入了。

内心既矛盾,又有些幸运。

“卖烧饼呢!卖烧饼呢!”听到外面的叫卖声,掀开帘子,望出去。

青石板路上挤满了人,朴素的百姓们正在为着生活奔波。

奋力撕扯着喉咙的叫卖声。身影已经佝偻的老农,正在挑着这个年纪不该在担负的重量。整整齐齐排列的店铺与酒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无声地奉献着。

没一会儿,一群人都聚集在了知州府上。

有知州王谠,判官周旸,还有各司推官提举,防御使、团练使、兵马都监,以及巴陵县令、县丞、主薄,还有县慰了。

十几个人都是岳州州府、巴陵县衙的主要官员。

虽然隋郸只是让州县的主官去,但是王谠可不能傻乎乎地真就三个人提着酒肉去。

本朝地方主官基本都遵循三年一换,他能待十年,绝不是平庸之辈。

一直腾挪不走,一是每次吏部考核都只是中下,升不了。其次是在这儿扎的四平八稳的,也不想换地方。

主政岳州近十年,里三层外三层的,哪个跟他没有些纠葛。如果说沈家是巴陵地头最大的蛇,那王谠就是岳州地头最大的蛇。

很有意思的一个是判官周旸是本地人。

要知道宋代所有官员,知县及以上,除了东京城,几乎没有机会出任本地官长。

但是判官周旸,以京官出任岳州签判公厅事,这里面他不知道使了多少力气。。

如果去细查,他家的户籍肯定已经不在岳州。

在王谠的外书房,大家论资排辈地坐着。丫鬟们一个个添着茶,在王谠的下面就是周旸和沈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