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在家丁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先前踩人的那只脚，已经是提起的，还在颤抖，显然疼痛异常。

白衣公子试图让脚踩向地面，可是刚一碰地，便如针扎一般，连忙又提起来。这一提的急，又是深入骨髓的疼。但白衣公子毅力费凡，恁是没有叫唤，只是脸上青筋凸起，还有些汗冒出来。

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抬起头看着阿虎，眼神如恶魔般，似乎要生吞此人。

“小子，你死定了。给我往死里打！”随后吩咐的二十来个家丁，将阿虎打死。看着旁边的两个扶着自己的家丁，白衣公子怒骂道：“拄着做甚？上啊。”

那两个家丁在主人的斥骂下，也加入了战团。

很快阿虎就被打的鼻青脸肿，嘴里来血，鼻子里也来血，但是他还站着。可能是出于猎户的本能，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倒下，就会死。

一边已经鲜血盖面的三伢子，用力地搽干净眼睛上的血，从地上跑过来帮阿虎。

于是两人对二十人。

旁边的白衣公子不断地叫唤，“打死他们！打死他们！”还发出了如鬼魅般的戾笑。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街上的行人，几十个，几百个。连旁边能看着的高处，如酒楼，马车上，都稀稀疏疏地站着看客。如看戏般，还常有叫好声出现。

三伢子、阿虎，已经成了血人，有他们的血，也有对手的血。只是家丁们还在发起进攻，拳头一拳一拳地打过来。脚也在踢着，往腿上，往腰间，往脸上。

地上也已经倒下了十几个，剩下五六个家丁还在围着三伢子和阿虎打。而三伢子和阿虎，已经精疲力尽，身上充满了疼痛、酸楚、疲软，自己鲜血。

旁边的猎户们，一个个眼泪都出来了，可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如木偶般站在那儿。

三伢子、阿虎，也从未向他们求过救。他们知道，自己今天就要死了，不能连累更多的人。甚至还想开口喊：“胡子叔，你们快走！”

可是嘴已经被打的变形，发不出声了。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两个还没想过娶妻生子的少年，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岁。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打猎了，兄弟二人背靠背，阻挡着四面的六个猛兽，一次又一次地进攻。

“呲～”

“啊～”

一个家丁试图飞上去抱着三伢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者居然还有这么快地速度，一只手伸出来，扎进了自己的眼睛。

这种痛是前所未有的，家丁用力地捂着自己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哀嚎，在地上翻来覆去。

“大人，前面出事情了。”有些睡眼惺忪的陈仲荣对沈林甫说道。他今天起得很早，只是太勉强了。一直在努力撑着双眼皮。

可是见到前面围着的一大堆人，不知为何，睡意全无。

沈林甫也见到了前面的情况，“走，上去看看。”四五十个弓手抱着剩下的十来坛眉寿酒，纷纷跟上县慰大人跑上去。

沈林甫今天也比往日起得早，倒不是征收粮草积极，实在是心里想着叶厚照的船坞，便起得这么早，还去沈绍家里把沈绍从床上踹了起来。

“让开、让开！”

“县慰大人来了…官差来了…官差来了！”老百姓们也知道沈家六少爷当了县慰，给沈林甫与众弓手让开了一个大口子。

三伢子、阿虎听到这边的响动，透过眼睛缝，看到四五十个穿着皮甲的官差，已经没有心思再打了。信念散了，人也没了支撑，兄弟两人背靠背坐到了地上。

那四个剩下的家丁，见二人瘫软，就要再上去打。

“住手，全部拿下！”这时穿着绿色罗袍县慰官服的沈林甫大声斥道。众弓手闻大人发话了，纷纷上前将那四人按到在地上，只是坐着那两个血人，看着可怕，倒没弓手去碰。

至于地上叫唤的，也都一个个盯着看住。

沈林甫看着那一地散落的干柴，还有这些人的穿着，以及旁边站着的猎户，便知道这又是一次霸凌行凶。

只是有些惊讶，这场间的家丁，一个个身上都染了血迹，显然都有份。但是他们的对手，显然是那两个坐着的人，这是被血覆盖，看不清样子。

“一，二…”怀着好奇，沈林甫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一下，地上有二十九个家丁。

二对二十九，赤手空拳打到现在，还胜负未分。

沈林甫不禁有些惊讶，这也太狠了吧。

“扬吉。”沈林甫叫陈仲荣过来。之后附在他耳边轻声问到：“你能打几个。”

陈仲荣顿了一下，瞅了瞅场间，也轻声回到：“这些泼皮，我打十个应该没有问题，不过这么多人一起上的话，我估计已经躺下了。”

沈林甫心里有底了，人才难得，先把人带走再说。只是这时候有个熟悉的面孔走过来。

“子卿，快快将这些反贼拿下，竟然当街行凶，不只是打我家仆，连我这腿，也都被他们伤了。”

反贼，这个罪名扣的太大了。

不过沈林甫太了解这些人了，一个个肚子里除了墨水还有坏水。平日里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还满口之乎者也！

正面走来的正是沈林甫的同窗，荆湖南路转运使次子，张鹤龄，字长善。

虽然平日里交集不多，但二人着实很熟。沈林甫还是习惯性地先上前打个招呼。

“长善兄，为何这般？这腿可伤的重？”沈林甫满脸关切地问道。

“都是这俩反贼，我带着家仆正要去码头接人，哪知这砍柴的不但无礼碰撞，还动手打人，连张某这腿，也被他们伤的动弹不得，子卿，你作为县慰，可要严惩，为某出这口恶气。”

地上的阿虎与三伢子，见白衣公子与官员熟络，心里已经绝望了。

“伢子哥，对不住，都是我连累了你。”

“哈哈哈～臭小子，说什么连累，哥哥今天是学艺不精，猎贼不成，反被贼猎。”

“哈哈哈，是啊，希望下去了，咱还一起打猎…”。

“长善放心，这口恶气我一定给你出了。”

于是沈林甫走向两个血人，大声说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二人不思努力辛勤，为温饱奔波，尽然无视法纪，当街行凶，罪无可恕。来人，带出诚去，先关入廨牢半个月，既然这两个腌臜如此冲动，就让他们冷静冷静再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