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些安静，沈绍与老者在一旁一言不发。叶厚照负着手看向外面，沈林甫继续品着茶。
这茶有些苦涩，具体是什么茶，沈林甫却是说不出名字。茶水在杯里荡来荡去，且饮一口，又荡来荡去，再饮一口。如此反复，只剩下几张茶叶了。
俗语中的一盏茶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灰衣老者见沈林甫喝完了茶，就要上前给他再添一杯，被沈林甫谢绝了。
“叶员外，沈某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沈某购置船坞，除了改造运船，还有一些其他的事要做。”沈林甫也放低了姿态，自称沈某。
“沈县慰无须多言，叶某已经说了，就是去大獄，也不会卖的。”
“叶员外言重了，若是你真交不上，沈某还能把你抓了不成。”
叶厚照闻言，转身回过头来看着沈林甫，见后者在那咀嚼茶叶。
“大人此言何意？难道要免了叶某的应缴？”
“那是不可能的，本官位卑言轻，这种僭越的事哪里敢做。不过倒是可以借钱给叶员外。”沈林甫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厚照。
“借钱？大人应该知道，若是借钱给叶某，等叶某能够还上的时候，大人已经含饴弄孙了。”
“无妨，正好给儿孙们买糖果子吃。”沈林甫来了句玩笑，然后双眼直视叶厚照。
叶厚照倒也不蹙，直面回道：“大人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聪明，沈某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既然叶员外不愿意卖船坞，而沈某又需要船坞，不如我们换个方式？”
叶厚照一听，来了兴趣。“哦？大人但请直言。”
“采用租借的方式。”
“怎么个租借？”叶厚照倒是没有想到，若是沈林甫计里没鬼，但是可行。
“你现在的船坞入不敷出，依沈某想，恐怕再过十年也是如此，说不定都不用等到十年以后，此间但凡有风吹浪打，恐怕顺风船坞就没了。”
叶厚照倒也倔强，“大人不必危言耸听，就是只剩下叶某一人，也不会让船坞倒下。”
“哈哈哈，沈某倒是对叶员外越来越钦佩了。这样，我们立二十年的租期，这二十年内，顺风船坞的收支均是沈某的。”
“大人想借叶家的船坞，空手套狼？”
“差不多，但不是空手，船坞的工匠给养，沈某照常供着。船坞的修缮也由沈某负责，所用掉的船坞的原由器械，也会补齐。除此之外，每年一千贯的租金，叶员外觉得如何？”
叶厚照听完沈林甫的话，陷入沉思。若是答应，只不过是二十年里，船坞自己说了不算，二十年后，自己有两万贯钱入账，到时候说不定可以重振旗鼓。
但是也不能绝对，若是这期间沈林甫经营不善，不想续约了怎么办？或者干脆是鸠占鹊巢，压根不理会今日之事又当如何？
“大人说的，叶某虽然听着不错，但是却不敢苟同。二十年，跨度太长，这些年间，说不定会出其他之事。说句不好听的话，草民虽然没有见过大人，但还是听说过。”
“哈哈哈～叶员外啊，既然你听说过，想必也应该明白，洞庭水贼尚未剿灭干净，本官也有权征用你叶家船坞！”
“你，你欺人太甚！”叶厚照只觉得胸口沉闷，被一口气压着。旁边的灰衣老者见状，赶紧过来，替一家老爷捶背。
“叶员外放宽心，沈某并非你想的那般胡乱纠缠欺行霸市之人。而且也不是说租借就租借，要知道你现在的船坞，除了有些年头，根本值不得每年一千贯的租金。”
“哼，既然如此，大人又何须辱我。”
“不过若是叶员外，肯为本官在顺风船坞的大掌柜，这一千贯就值了。”
叶厚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打小酷爱造船，几乎都在船坞度过。但自从父亲去世后，船坞的生意也逐渐凋零，而自己更是不善与人打交道。
致使而今，船坞都是在闲置中。连自己有时候想试一试手，都不敢胡乱用木料。
“草民不明白。”叶厚照态度缓和了很多。
“沈家虽然名下有船行，但是沈某几乎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想必叶员外也知道，沈家兄弟六人，以后的事也难说。”
“大人想自立门户？”
“谈不上，只是沈某确实有心插一插这洞庭船运。想必叶员外也知道，南国富庶，每年往来的船只不知道载有多少货物。因此沈某想的是，不只是供应乡营用船，也多造些船自己用来跑。”
沈林甫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确实有心建立船运行，因为需要钱。其次是需要船，另外一种船，而那种船，需要自己做。
“如果大人真有心如此，只要保证前面对草民的承诺能做到，草民倒也愿意做这个大掌柜。”
“哈哈哈～管家，劳烦再续一杯茶，顺便给你家老爷也来一杯。”沈林甫笑着对灰衣老者说道。那灰衣老者也露出笑意，这还是沈林甫进入叶府以后，见灰衣老者第一次笑。
“请坐，叶员外！”
“是。”明明是主人，还被喧宾夺主，但叶厚照此时反而有些拘谨。
“叶员外，我们就正式谈合作了？”
“大人请讲，草民洗耳恭听。”
“这顺风船坞我没去过，但是朋友说起过，底子还是有的。船坞现在还有多少工人？”
“船坞加上草民和管家，共计十七人，都是老工匠了。”
“十七人？”
“不错，只有这么多了，这些年不景气，走的走，辞的辞。不过大人放心，虽然只有十七人，却是什么船都可以造。”
“什么船都可以造？战船呢。”
“这…大人应该知道，朝廷不许民间私自造战船。”
见叶厚照迟疑了一下，沈林甫知道肯定有事。“叶员外，现在沈某可是东家，你是大掌柜，又何须扭扭捏捏呢。”。
“这…大人您倒是爽快，叶某也爽快点吧，这战船若是平常的船坞，没有图纸是肯定造不出来的。但是叶家步入造船业，开朝之前的事呢。
所以家里有些图纸，且叶某自问对科举之事，一窍不通。但对这造船之事，不知为何，却是极为喜爱。且说就是没有图纸，叶某自问也能造出八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