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顾晋快速写了一封信交到清风手中，吩咐道，“这封信你亲自送去皇宫。若是父皇问起，你就说我中了毒，此刻虽然压制了，但不知何时会复发，还请父皇寻个御医给我。”

清风接过，点头离去。

云管事见此微微一笑，很是神秘，“王爷果真是麒麟之才，这般时间竟已算好了一切。”

顾晋微微额首，“这是阿离教我的。”若是以往，他才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定是暗中进行的。可有些时候，明晃晃地阳谋，比之暗中筹划更胜一筹。以往他倒是忽略了这点。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一旁的皇庄管事后知后觉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对此也并不在意。

反正只要不与他有关，有些事还是难得糊涂为好。

“王爷既已有成算，那老夫便告退了。”云管事看了看天色，已然不早。“若是少主醒了，还请王爷派人安全送回。”

“这是自然。”

见云管事要走，皇庄管事自然不欲多留。紧跟其后，向顾晋行了一礼，也告退出去。

“哎！”黄管事拉住云管事的袖子，硬生生将他劫下。

“老哥哥，我们还是好好叙叙旧吧。”

云管事见他眼中的暗示，也点了点头。“多年未见，确实该好好叙叙。还不带路？”

“哎！”黄管事眉开眼笑地引着他回了自己的小院卧房。

与他表现的性子不同，黄天明的院子干净整洁到令人发指。除了自己睡的屋子里有一张炕，一个矮几之外，也只有几条被子和一个不足半人高的小矮柜子。

他从柜子里拿出了品茶的器具，为云管事烹茶。

行云流水间，自是一派悠然潇洒。可心中的疑惑太多，还是需要老哥哥来帮他理理。趁此机会将憋在心中的问题一一道出，希望自家老哥哥能够为自己解惑。

“老哥哥，自从主人离世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尊崇一个人呢。”虽然知道广灵郡主是主子惦念了很多年的少主，可要他臣服，这还不够。

想到广灵郡主，皇庄管事心中其实是有些不喜的。他不曾离开过皇庄，可对于这位郡主娘娘的传闻倒是听了不少。骄纵蛮横、得理不让人、不受闺阁约束等等等等，简直可以唱一出大戏了。

再说，她是少主，是主子想念了一辈子的人，如今却与祁王不清不楚，关系暧昧，如何能够让他气顺呢！

云管事见他神色变幻莫测，就知晓这个家伙脑子里又在开始自说自话了。又气又好笑地捶了他一下。“想知道？”

“想。”他收敛神情，递过一杯茶。

碧螺春清新淡雅、饮后回甘，这茶的芬芳最惹他感怀心伤。

云管事接过茶杯，看他为了解惑那般小意奉迎，当真是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岁月。彼时他们还年少，有主人宠着，便是皇子也可随心而待。回首往昔，真是最为欢乐的一段时光。

一口饮尽，思绪横飞。手却不自觉地放到黄管事面前，等他续盏。

“哎！”云管事那双明厉的双眼中也现了迷离之色。“你与少主子并不熟识，自然不知道她与主人之间有多么相像。便是说话神态，举止动作，很多时候，我总会以为是主子又回来了。”

“当真？！”皇庄管事一惊，倒茶的手也随之一颤，可想而知，那滚烫的热水便倾向了云管事的手中。

随手一翻，氤氲热气从杯中飘出，那杯碧螺春，水量正好，味道已然飘散。

昨夜的相处，虽然只是简单见礼，可最终对待阮二姑娘这件事情令他记忆尤深，不敢淡忘。若是主子，绝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到底是失了分寸的。

“可……”黄管事欲言又止，擦拭了水渍后，也差不多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继而便道，“她的手段，有时候太过狠毒了。”

这份心思，这份狠绝，倒是有几分像他。

或许是与黄管事想到了一起，云管事也长叹一声，“莫管这些。少主毕竟是女子，终究是感情用事了些。”

其实对于黎清漪和祁王之间的事情他仍旧不是很赞成，可他知道现在能够护住少主的也只有祁王。若是与他决裂，那么皇帝那边定是不会放过少主这么好的筹码。即使皇帝不知道少主对于剩下的云氏与战家军到底意味着什么，可背后的人又怎会不知！

“早些年他背叛主子，背叛了我们所有人。现如今我们却不知他到底藏身何处！”

愤恨难当的他一手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咔嚓——”血伴随着碎片落地，一时间血腥味曼布。

黄管事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也不敢大声说些什么，凝神屏气，为他重新倒了一杯茶，也不去管他手中的伤痕。

“果真是今年的绝品碧螺春。”云管事过鼻一闻，赞叹道。不过想想，还是摇了摇头，感叹道：“你小子又私藏好东西。你这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见他不想再提及那个人，黄管事暗中松了口气。

“那是自然！”皇庄管事挺了挺胸，“我别的嗜好没有，也只有这么个短处。老哥哥，你还不了解？”

“就是知道才要你收敛。”云管事难得正色道，“祁王不会在意你的小动作，可是他现在的处境并不好。”不止不好，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或许这小子的短处会让他枉送性命。

“小黄，听老哥一句劝。”云管事拍拍皇庄管事的肩膀，“近些年，你忍耐一下，免得临老了反送了一世英名。”

皇庄管事不蠢，这些年也收敛了很多。年轻时候他仗着主子，过得潇洒自在，而主子离世后，他将自己扔在了这片土地上，自生自灭。这些年，除了主子爱喝的碧螺春，其他的他从未伸过手。不过，现在不同了，为了主子，也为了老哥哥，他确实应该收敛了。

“老哥哥，你放心。”皇庄管事以茶代酒，敬了云管事一杯。“小弟知错。”若是那位郡主娘娘真如老哥所说，那么他也愿奉她为主。

兄弟那么多年，他的心思从来瞒不过自己，不过有些事情，旁人说得再多，也不如自身慢慢发掘。

云管事难得休闲，看着眼前这套上善若水，茶籯上那永世难忘的字，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有那么一瞬间，好似看到了那个淡雅出尘，谪落人间的仙人在眼前淡笑烹茶的场景。

当年这套上善若水，还是自己的保管的呢。这是主人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也不知是何时被这小子得到的。

“怎么得到这套茶具的？”云管事神色晦暗，“当年我找遍了广灵府也没找到，原以为是被贼人破城后得了去。”

三十年前广灵城破之日，他们只能够护着那些老少妇孺离去，主人留在那座府邸的所有东西都被付之一炬，原以为不是被烧了也该毁在了战乱之中。

没想到今日竟还有再见之期。真是世事无常啊~

“少主与祁王之事，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云管事啄了一口茶汤，感叹道，“终究我们都不是主子，少主子的终身大事她自有分寸。至于以后……”

至于以后得知了真相的少主如何抉择，那便是日后的事情了。“总归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真正长大的。”

黄管事揉揉太阳穴，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闻着却不喝。

云管事知道他这毛病就是这样。爱搜集天下所有的好茶，却从不会去主动品尝。他喜欢的，只是在烹茶时的感觉，而不是那一杯杯宛若精品的绚烂茶汤。

“如今我们这些老兄弟算是聚齐了。”想到昨夜雨兄弟们的玩闹，想着这些年大家默不作声所做的所有努力，还有昨夜竟然有人能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将阮二姑娘送进来，还不被任何人察觉。可想而知，这三十年过去，那个人已然准备好了，打算正面为敌了。

“祁王，是在昭若寺长大的吗？”云管事垂首，右手食指还在矮几上“咚咚”地敲着。极有韵律。

“当年本还是云氏进宫为后的。”黄管事隐晦地解释道，“舒氏本是庶女，阴差阳错下，她代替表姐入宫，成为了宠冠后宫二十年的淑贵妃，接连生下二子一女，如今仍旧备受宠爱。”

“哼！”云管事冷哼一声，对这个女人向来是瞧不起的。倒不是为了她抢了云氏的荣华富贵，而是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

“少主子与主人太过相似，终究是个良善的，若真的想要和他们斗，还有得磨了。”

“老哥，你是说……”宦官是愕然问道，“难道……”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我都不知道。”云管事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头，“三十多年前主子与他大吵一架，从那以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对于他到底是为何背叛，终究是个谜团。”

“那也是背叛了的！”

算了算了，总有真相大白的那天的，相信少主不会让他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