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了三十年之久的石墙,裂开了斑驳的裂痕。
青衣长者似在狂笑,似在狂喜,纵然是守护者,他也未知这石墙背后,究竟藏着何物
黎家的祖先极为慎重的将此物封印,三十年来,青衣长者和黎家所有的族老寸步不离,在这暗无天日的平顶山中与世隔绝。
得此物,乱天下!
当年,那如同谪仙一般的男子身死之前留下来的唯一遗物,引来无数野心之辈的觊觎。
只是,既是能乱了天下之物,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被人夺去。
死期将至,他却在笑,却在喜,守护了三十年,终于能一窥它的真面目,大厦将倾,谁都逃不了。
“什么!”千面郎君脸色大变,那道石墙上的裂痕,渐渐的蔓延到了四周的石墙之上,整个石屋,摇摇欲坠。
“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青衣长者捂着胸前的痛处,苍白的脸色,咧开了一丝微笑,手,赫然放在了扣龙锁之上。
“你不想活了!”千面郎君紧拽着青衣长者的衣领,再也没有了那份闲然自若,面目狰狞,杀气凛凛。
“大哥!”族老们想要阻拦,却被千面郎君的一记狠掌,狠狠的摔在了墙上。
“当然不想活了,能葬在此地,你也算三生修来的福气了!”青衣长者蓦地笑了。
扣龙锁
宗祠,轰然倒塌……
漫天的火。
黎清漪躺在松软的湘妃榻上,娥眉紧蹙,泛白的额头上渗着薄薄的冷汗,即便是在梦中,也仿佛受着一层桎梏。
“睡都睡的这么不安稳!”顾晋冰寒的眸子,不禁咧开了几分无奈,许是只有看着眼前的人儿,才会多出几分柔和。
该死的,都已经死了!
收到探子的飞鸽传书,大事已定。
轻轻的拭去她额头上的冷汗,有他一日,便不会让她再受这般的折磨。
“不,不要!”黎清漪蓦地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昏暗的光线,伸手不见五指。
若非从那竹窗外斜照进来的月光,她极难看清是顾晋坐在她的床榻前。
“本王还以为,阿离的梦中只会有我,看来倒是本王自作多情了!”顾晋的促狭的笑道,负手而立,故意错开一些距离。
该死!
他很想搂着那柔若无骨的身子,可美人香汗淋漓,似让他的呼吸,越发急促。
不过,轻薄之举尚未做出,恐怕就会被阿离一脚踹开,这点自知之明,顾晋还是有的。
“黎家的宗祠被毁,该死的,都已经死了!”顾晋将那探子送来的信笺,递给黎清漪。
那些人,悉数被掩埋在了石墙的废墟之中,绝无生还的可能。
宗祠被毁?
黎清漪的脸色,刹那苍白。
虽是昏迷,但她却知道周围的一举一动。
爹爹下令开宗祠,押送四姐姐去平顶山受审,如今宗祠被毁,岂不是连爹爹也……
是顾晋动的手?
纵然倭国的那些探子该死,可也不能为了除掉这些探子,而伤了爹爹的性命。
“王爷!”黎清漪愤怒的拽着顾晋的胳膊,眸子深处,都是噬心的怒意。
“镇国公无恙!”顾晋眼见黎清漪着急,却又几分莫名的心疼,“黎家宗祠的南面一角倒塌,是贵族族老启动的机关,镇国公和你的两位叔叔,是在宗祠的北面下榻,因而无恙。”
黎清漪这才轻松的喘了一口气。
扶着床榻的一角,后知后觉,自己急怒攻心之下,差点错怪了人。
镇国公府的四小姐都能被人悄无声息的调换,那些倭国的探子,确实无孔不入。
若非顾晋暗中提点一二,只怕镇国公府毁已。
“狠心的女人,本王辛苦替你除掉了倭国的那些探子,连一句感谢也没有,还差点抓坏了本王的锦衣!”顾晋的眸中尽是好笑,不管她是否愿意,只将她的一双手锁在自己的手心。
蓦地发觉,这手,竟然消瘦了些许。
这些日子,为了查出镇国公府暗藏的探子,必然劳心动神,顾晋想到刚才在梦中受惊的黎清漪,只觉得有几分心疼。
“阿离,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勿皱眉,勿心烦,再也没有什么倭国的探子能够伤到你了!”
“如此说来,我该说声谢谢了!”黎清漪微微一笑,心里暖暖的。
素日以为,顾晋深不可测,行事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如今看来,竟是自己多虑了,只是宗祠的长老,被深埋在了石墙之下,虽然想来有几分可惜,但她已经顾不得了。
噩梦已醒,但愿再无忧虑
又瞧着顾晋笑意浅浅的看着她,似在等着那亲口说出的谢谢,黎清漪轻松一笑,“王爷,你捏疼我的手了!”
四目相对,莞尔。
……
西风徐徐,满庭院的金桂开得极好,馥郁的香味总会让府中闲下来的婢女三两结伴争相恐后的过来一瞧,许是念及女儿休养,云氏特意下了令,严禁婢女扰了七姑娘的清净,这丹桂的清香,也只能让婢女们遥遥相望了。
午后,斜躺在紫藤架下的软塌上。
久未动过针线的黎清漪却对着一个半成品的荷包发了愁。
终归还有几分小女儿的心态,大昭国的习俗,年轻女子都会给自己的心上人绣上荷包,以示倾慕。
大概她的粗苯针脚,连红梅也瞧不下去了,瞧着姑娘的纤纤玉指几乎被针脚扎出了几个针眼,更是心疼不已,非说要代她绣了,然后再让姑娘补最后几针。
黎清漪只笑说不必,眼下却是望着这个不伦不类的鸳鸯戏水,发了愁。
“那天你出府去可曾瞧了,太后礼佛回京,亲自携了长公主回来,皇上更率领文武百官出城相迎,该有多热闹!”
两个丫鬟捧了浆洗后的衣服,在紫藤树后窃窃私语,许是树荫浓密,未曾发现黎清漪正在此处。
“可不是了,皇上更是动用了半副皇后的仪仗来相迎长公主,能不热闹么?”
长公主顾妍,南齐惠后。
虽如今被南齐人视为妖孽,但和亲数年,为大昭国传回了无数有价值的情报,是以被驱逐回国以后,皇上对这位长姐却看重有加,视为于国有功之人,更何况当今皇上和长公主是一母同胞,均为太后所出,长公主的尊荣,绝非其他的公主可以相比。
迎接太后和长公主回京,凡文武百官,皇妃诰命,均出城相迎。
只是黎清漪躲懒惯了,一向不喜约束的她更受不了那样三跪九叩的场合,加上身子尚在调理之中,也由得她装病躲懒了。
“那日夫人安排我在府中当差,没福气见到那等喜庆浩大的场面,快说说,可有些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那婢女犹豫了片刻,后知后觉,“倒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长公主可是拉着祁王殿下打量了许久,直埋怨皇上,太子如今都有正妃了,偏偏还不给祁王殿下赐婚,又提到阮家的小姐素有贤名,她瞧着正是一对了!”
黎清漪只当听两个婢女说笑了,却没想到竟与顾晋有关。
手中的荷包,拽紧,娥眉紧蹙,若有所思。
若她记得没错,昔年长公主和定国公之间有过一段过往,只是先皇为顾全大局,不得不将长公主送往南齐和亲,这才断了姻缘。
素有贤名?阮扬灵恐怕还担不起这等赞誉。
想来是那长公主回大昭国以后,借着抬举阮扬灵的机会,和定国公府之间达成某种默契。
局势,越显复杂了。
“那,后来了?”
“皇上当即允诺了,他也属意于阮家的小姐为祁王殿下的王妃,虽然圣旨还未下达,可是如今这乾城之中谁不知道阮家小姐即将嫁入祁王殿下府,定国公府上下可热闹了!”
银针落地,轻细无声。
两个婢女轻声议论而去,全然未觉这紫藤背后竟然有人。
黎清漪的脸色,蓦地变得有几分苍白,连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凉。
她性子高傲,自是不肯放下身段去和别的女人争夺男人,更以为自己对顾晋的感情,五分真,五分假,以为自己是最洒脱的那个人。
临了,心里的失落和难受,却非三言两语可以形容。
虽无圣旨,可皇上当着文武百官允诺,几乎等同圣旨,那个高居九重龙椅的皇帝陛下,谁又敢违拗他的指婚呢?
“姑娘!”寒霜从未发现主子竟然会有这般的失色。
不,怎么可能,这些日子,祁王虽然忙于公务,甚少在日间过来探视姑娘,可是半夜也会潜入镇国公府,须得每日都瞧上姑娘一眼才好,怎么可能会允诺去娶了阮家的小姐。
“无妨!”黎清漪挥挥手,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纵然强笑,却是勉强。
“姑娘,夫人听说姑娘大好了,让奴婢来叫姑娘去了!”红梅脚步轻快的走过来,却看见黎清漪似失了三魂,脸色苍白,禁不住有些错愕。
这是怎么了,明明姑娘这些日子气色渐好,不过一会儿未见,怎变得这般憔悴。
正要相问,却见寒霜着急的挥手,红梅连忙闭嘴,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