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撕磨，古小诗缓缓睁开了双目，眼前的景象，是大地在飞退，景物在位移，陌尘晓正全力奔跑，若一道飓风，掠过草原。
古小诗睁开双眼，却被刺的发痛，她又闭上了眼睛，陌尘晓心生怜惜，放慢了速度，用身体阻挡飓风，然后飘然落地。
“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速度好快。”
“我最擅长的就是速度。”
看着古小诗，陌尘晓笑的很腼腆，这个女孩，一丝一缕，一颦一笑，都在挑动他的心。
“你......！”古小诗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除了那个姓何的之外，......都死了。”
他知道古小诗想问什么，他没打算隐瞒，毕竟，未来的他......他不敢想象。
他双手抚着她的脸颊，满是温柔，注视着她，一动不动，像是要看进她的瞳孔深处。
古小诗眼神慌乱，不敢与他直视，她想移开目光，心底充满了莫名的滋味，无数的心绪从心里划过。
他杀人了......
他真的杀人了......
他在报仇......
那些人想杀他......
他们是山匪，没有道德，强掠无数，早就该死了......
好多人，都死了么？......
他杀了这么多人，他怎么可以杀这么多人，也许其中有好的呢？......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那些都是生命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我该继续跟他走吗？......
我到底在做什么？.....
古小诗啊古小诗，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眼睛很好看....特别是看着我的时候....很纯真...没有杂质....他没有凶....他依旧那么温柔......
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那些人该死，所以他才杀了他们，嗯，对，一定是这样，他们有取死之道。
古小诗，相信你，你的眼光没有错，他是善良的，他在铲除山匪，为人民除害......
“你在想什么？”
看着她迷离的目光，陌尘晓轻声问道。
“没，没，没想什么。”
古小诗推开了他的手，慌忙离开了他的目光，不敢再对视。
“你认为我做错了？”陌尘晓端详着她，声音充满了柔情。
“没，我，其实我也不知道......。”
古小诗挣脱了他的手臂，转过了脸庞，微风吹来，拂过她的发，依旧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陌尘晓捻起一缕，轻轻嗅着。
“杀人就是错，我知道，他们或许该被惩戒，但没有必然要死的理由，每个人都应该为了生存去奋斗，他们也是这样做的，只是他们败了，败了的结局很惨，死亡，我赐予他们的是死亡。”
陌尘晓轻声的说，古小诗静静的听，他没有给自己找借口，坦诚了自己的错误。
这个世界从不平静，流亡，烽烟，剥夺，奴役，种种景象，每天都在上演。
桑镇远离了喧嚣，拥有了片刻的安宁，这一切，是自三十年前就开始的。
她十五岁，出生在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中，她的世界是宁静的，她有心情去品尝美食，有心情去弹琴写诗，有心情去认识很多很多东西，她能够去读懂道德，能够去体会温柔，能够悠然清静，无忧无虑......
陌尘晓从她眼中看到了宁静，是自那相遇的第一眼就开始的，那份宁静，他没有，但他渴望宁静。
古小诗很纯净，这份纯净，他不愿打破，所以，他不愿让她看到鲜血，看到杀戮与死亡。
人性的戾气，是自它遇到了不好的事情逐渐开始累积，一点一滴，一丝一缕的汇聚，最终变的幽怨，愤恨，暴戾。
每个人都会被环境改变，他已经被环境改变了，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古小诗依旧纯净，自然，他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改变这份纯净，这份自然。
陌尘晓默默的跟着她走，至于去那里，并不重要。
古小诗漫无目的的走着，身边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首阿之内，翼城之下，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不少的。
“大哥哥，买花吗？大姐姐心事重重，如果你有花，她就会开心的。”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破破烂烂，手举一捧蓝白色的洁英花，来到了他的面前。
陌尘晓看看，古小诗依旧心思沉沉，闷闷不乐，陌尘晓手掌伸出，一颗红色的果子出现在了手中。
“我用这个跟你换，你把花送给那位大姐姐，把她逗乐了，我给你很多颗。”
小女孩盯着果子，咽了咽口水“大哥哥，你这是红霜果？”
“嗯，红霜果。”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哦，不许耍赖。”
“放心，大哥哥跟你一样诚实呢。”
小女孩脸色有点发红，慌忙转过了头，然后又转过来，坚定说道“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小女孩很伶俐，伶牙俐齿，再加上年龄幼小，捧着花朵，笑容纯真，但她衣服很破，古小诗看的可怜，接过了她手上的花朵，浅浅的笑了笑。
“小妹妹，饿不饿，姐姐这里有吃的，给你。”
“饿。”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接过古小诗手中的干粮，先是咬了一口，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陌尘晓。
“大姐姐，那个大哥哥人很好哦，他让我给你送花，还让我逗你笑，他是不是在追你呢？”
古小诗甜甜一笑“你呀，这么小，乱想什么呢！”
“嘿嘿，不是我想，是那位大哥哥想。”小女孩腼腆一笑。
“你....跟谁学的....太坏了....。”古小诗嗔怒，心中止不住的甜蜜，她能从他眼睛里看到很多，想到那温柔的脸庞，莫名的悸动，从她心底划过。
“略略略，大姐姐，我走了，要记得开心哦！”
小女孩转身，朝着陌尘晓跑去。
“大哥哥，大姐姐笑了，给我红霜果。”
“少不了你的。”
陌尘晓轻笑，手掌一翻，出现了十多颗红霜果，这些红霜果没有青皮果那么坚硬的皮，小女孩可以直接食用。
“呀呀呀，好多，大哥哥，你怎么弄来的，我没东西装了。”
“那怎么办？”
小女孩头一歪，思索了一下，委屈的说道“只能用衣服装了，我就这一件衣服，装了红霜果，就没有穿的了。”
“姐姐这有布袋，只要你把这些红霜果分我一半，我就把这个布袋给你，以后你也有布袋装东西了。”
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女孩走了过来，盯着陌尘晓手上的红霜果，口水直流。
“言姐。”小女孩有些害怕。
“别怕，我说的是真的，不骗你，给你一个布袋，但你得到的这些红霜果要分我一半。”
年龄稍大一些的女孩，表演的很诚恳。
“哇......！”小女孩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再哭，你再哭，再哭我一个都不给你。”
看到小女孩蹲在地上哭，女孩先是喵了一眼陌尘晓，随即盯着小女孩，恶狠狠的说道。
“别哭，别哭了，姐姐这里有袋子，给你装东西用。”
听见小女孩的哭泣声，古小诗赶忙走了过来，安慰着她。
“尘晓，你怎么弄的，怎么还让她给哭了。”古小诗嗔怪的盯了一眼陌尘晓。
“这个，真不是我想让她哭......！”
陌尘晓想解释，但不知该如何解释，小女孩之所以哭，是因为那个稍大一些的女孩要抢她的食物，而她又惹不过她，或许还被抢过食物，所以现在心里一急，就直接哭了出来。
毕竟都是不满十岁的小女孩，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往远处一看，还有不少类似的人，有小孩，有孕妇，有年轻力壮的小伙，有老人，有妙龄少女，有中年女子，他们的衣服都是补补丁丁，身无长物，有人蜷缩在一旁，有人等着施舍，路过的行人很决绝，不看一眼，潇潇洒洒走过，但也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这里是翼城之下，做他们这一行的，也没有那么容易饿死，但也是半饱不暖的，勉强生存度日。
这种情况比较普遍，在桑镇也有，他们没有能力，也没有大家族收留，没有人收他们干活，就那样独自一人，或者几人组成团伙，能抢就抢，不能抢就等施舍。
这也是他没有给小女孩金币的原因，小女孩拿着金币的唯一结果就是被夺走，她什么东西都不可能买的到，还不如给一些食物，这样比较实在点，至少可以让她现在不饿。
至于小女孩卖花的行径，其实也是一种手段，大多数时候都卖不出去，只有极个别时候，选对了目标，才能有所收获。
这些小女孩，看上去年龄不大，实际上早已饱经风霜，遭遇了无数冷眼与唾骂，甚至殴打，能够活下来，全凭一些小手段，也正因此，她们实际上跟诚实什么的都挂不上边，长大了也不会成为一个好人，她们只是一群被生活强迫的奴隶，最终成为流毒社会的地痞。
“给你们一人一堆。”陌尘晓挥手，又出现了一堆红霜果。
“这位小妹妹，你们这样很难生存下去的。给你们一个建议，你们组合起来，也可以再找几个年龄相仿的，信得过的，去山上采集一些野果，跟农民换取蔬菜种子，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先种下来，然后想办法渡过蔬菜成熟的这一段时间，渡过这段时间，对你们来说应该不会很难，等收了蔬菜，再换取其它更有价值的种子，甚至捕兽网，捕兽夹，只要你们能够合力抓到一头野兽，卖掉之后，就可以换取不少东西，然后你们可以想办法学些手艺，往后的日子就要看你们如何经营了，不过，只要你们齐心合力，未来想必不会很难。”
稍大一点的女孩神色一怔，这些事情她还从未想过。
她从小就这样讨生活了，自然而然的就一直在乞讨下去......
“小姑娘，别哭了，你要当她是你姐姐，她就会当你是她妹妹，你们联合起来，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给你，我不食言。”
陌尘晓递出了他该给出的承诺。
这一刻，古小诗在一旁，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
“我们，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首先呢，你们要计划，知道要做什么，会对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你可以想想，如果你们一直这样乞讨，未来会怎样？你们能乞讨几年？万一没有吃的，或者遇到大旱年份，地主家都没有余粮，还有谁施舍你们？到那时候你们该怎么办？饿死？再者，你们就这样乞讨，什么时候被人打死都不知道，万一遇到心怀不轨的，下场可能更悲惨。只要你们联合，有计划的进行，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需要改变什么，不出几年，你们就可以在这里站稳脚跟。”
两个小女孩都很聪明，能够听得懂他在讲些什么，彼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
“大哥哥，你真好。”小女孩看着他。
“其实你们都很聪明，只要找到路，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加油哦。”
“嗯，我们听大哥哥的，我们未来会过的很好的，再也不要这样讨生活了。”
“嗯。”
“大哥哥，大姐姐，那我们走了。你们要在一起哦。”
两个小女孩带上红霜果，笑容甜甜的挥了挥手，古小诗与陌尘晓也相视一笑，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