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又过一段日子，林某和尾尾过着很幸福很平淡的日子。

越是幸福，尾尾对林某的爱就越深，可是这种爱越深，尾尾就越痛苦。

因为，林某衰老的更快了。

当某天清晨，尾尾打来一盆水，为林某洗漱时，一缕银发落下。

清水铜盆，便像是一面镜子，镜中那人，白发皓然，虽面像未变，却已经是寿命将至的模样了。

林某无奈一笑，随即释然，反倒是尾尾一下子便哭出声。

她知道，林某，必须修道，而且必须修成大法力，不然很快就会死。

从那天起，尾尾变了。

变得不再缠着林某说话，变得老是催促林某去修炼，家中一切都由她来操持，不许林某过问。

而且，就在林某修炼时，她也老是外出。

林某不问，她也不说。

她回了一趟小山，去问那位大人，怎么才能加快人类的修炼，最后得知有种东西叫丹药。

然后她去了人类的一座大城，知道哪怕是最便宜的丹药也要三十两纹银一颗。

她卖了去年中秋林某送她的那个银钗，然后拿出一小袋钱，那是林某说要给她买新衣裳的。

一共十三两三钱四文，还是远远不够。

她在大城大街上大哭，过往路人见这女子如此相貌平凡，姿色全无，都懒得去问去管。

最后她决定去偷，然后被那丹药阁聘请的看守道人一剑穿了小腹，所幸那道人不能擅离职守，法力也不是很高，她才逃得一命。

晚饭时，林某做好饭，才等到一脸潮红回家的尾尾。

“你哪来的胭脂？”

吃着饭，林某问道，尾尾没有回答。

一顿饭吃的沉默，林某似乎有些不悦，脱了衣服自己很快睡了。

洗去脸上从隔壁姑娘家借来的一点胭脂，尾尾面色苍白，捂住小腹，那里有一个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躺在林某身旁，看着他背着自己睡去，尾尾心中委屈，却也不怪他。

一个丈夫对于妻子外出一天，日落才回家，脸上还有莫名的胭脂，没有大发雷霆，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不起，尾尾太没用了。

第二天，等林某醒来，不知为何，他的后背隐隐有些潮湿，他叫了几声，也没见自己小妻子给自己端来水洗漱。

自行洗漱后，用家中尚有的食材，他做好饭，等了半天，也没见自己小妻子来吃饭。

心中郁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某开始修炼，却怎么都修炼不进去。

她可是嫌弃我老了？是了，是了，我老了，她却青春如初，人与妖终究是不适合吗？

越想越是苦闷，心静不下来，修炼更是不成功，心中一股郁堵之气不出。

没一会，林某一大口热血吐出，晕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青年人。

经历过一个又一个世界，叱咤纵横，无论在哪个世界，青年始终是最厉害的那一批人。

青年有两把剑，一把叫神月，给了某个世界一个朋友，另一把叫深海，被青年握在手中。

后来，遇到敌人，青年奋力斩杀了敌人，自己却身受重伤，就连记忆也开始崩溃。

最后落到一座小山上，被一个小妖怪所救。

那个青年，叫做....

就在林某细想之时，他被一脸惶恐的尾尾推醒，所有梦境淡去，他又完全记不起了。

“林某，林某，你没事吧。”

尾尾趴在林某胸前大哭，不知为何，或许是心中苦闷未散，又或许他本该想起过去，却被尾尾破坏，他心有怨气，第一次吼了尾尾。

“既然嫌弃我老了，干甚么还要回来？！”

随即他立马醒悟道歉，自己这是怎么了。

“抱歉，尾尾，我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看着一脸失神愧疚的林某，尾尾擦了擦眼泪，忍住心中委屈，将他扶到床边坐下。

“能不出去了吗？我可能快死了，再陪我一段时间，等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被她抱在怀里，林某恳求道，或许是太累了，又刚受过伤，说完话他就睡着了。

听见这样的话，尾尾终究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他以为我在外面有了新欢？可是我这个样子，除了你这个痴人又有谁会喜欢？

对不起，还是尾尾太没用了。

当林某醒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家中，他的面色不再温和。

从此夫妻形同陌路。

林某去一家客栈当了账房，拿到第一个月月钱的时候，就在小巷的另一端，租了另一间房子。

他搬了出去，每天清晨早起去客栈，日落时回家。

他似乎忘了自己生命中还有一个叫尾尾的女人。

一个人吃过饭后，再修炼两个时辰道术，管他能不能成，他便睡了。

但似乎是这样的生活，才更符合修道的心境。

他的道术开始有了进步，很快凝聚了第一丝法力，脑中凝聚成了一张弱小的符文。

可是生命还是在继续消逝，他变得更加苍老，似乎一个月便老了几年。

他开始放弃，但是他的法力却开始长足进步。

从第一丝法力，到第二丝法力，才过了短短三天。

他嘴中苦涩，想要大骂造化弄人，为何他一无所有，这该死的道术便修炼成功了。

有了法力，便能察觉到与平常不同的一些事物了。

他发现自己家中似乎在夜里被人闯入了。

于是当某天夜里，又来给林某送丹药的尾尾，遇到了未醒的林某。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尾尾，苍白的发色下，脸上满是皱纹，那双眼睛也不再像当年那么温柔。

“你还来做什么，嘲讽我吗。”

言语如刀，狠狠扎在她的心上，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衣袖中手掌握紧，指甲扎入皮肉。

瞧见她这幅模样，林某嘲讽一笑。

“你这是愧疚吗。”

“也是，我只是个小小的凡人，和你不一样。”

“但就算是凡人，我也有自己的骄傲。”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一个人走。”

“还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她转身就走，走的太急，也没听到院子中传来的林某那重重的一声叹息。

那个人说，尾尾，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那个人说，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我一个人走。

眼泪，一涌而出。

他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