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愿意！他们都愿意！”夏钗已经哭到几乎癫狂。

夏正不解，上前直接把夏缨拉开，“即便是穷苦人家，也没必要作践自己！你若还是我女儿，现在就给我站起来！”

“爹爹，女儿只能嫁他了，只能嫁他了啊！”

“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呢！她儿子究竟哪点好？!”

桂姐抿嘴笑道：“我家伦江要是不好，哪能让她死心塌地。”

呸，夏缨腹诽道，生出个不顾女子贞洁的狗东西，还有脸拿出来说。

夏正脸色发黑，已是暴怒，“你给我起来！”

夏钗只顾着哭，一句话也说不上。像一朵无力的菟丝花，默默承担暴风雨的摧残。

不知什么时候，桂姐悄悄地走了。夏缨没工夫管她，因为此刻夏正看上去更加让人担心。

在夏缨的心里，夏正一直都是老老实实，不爱说话的人，对妻子女儿从来就没发过脾气，宁愿自己吃米糠，也要让家里人吃饭。

现在，他赤红着双眼，大发脾气。

夏钗没有解释，一个劲地哭着。夏缨知道事情的原因，可是她不敢说出来。

古代对于女性更加残酷。如果在现代，还可以堕胎，或者是自力更生，一个人抚养孩子，然后再找个好男人。

但是古代不行，连到了一定年纪没有成亲就会被指着鼻子骂的时代，夏钗现在只有一条路。

而那条路通往悬崖。

周秀抱着夏钗，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孩子，何必惹你爹生气，咱们另寻一个好人家，再嫁了就是，那个沈伦江有哪里好。”

“娘，我，我……”夏钗怔怔地望着周秀，绝望地嚎啕大哭，“我有孕了！”

夏正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捂住心口，“你……”

一口浊气哽在喉头，夏正直接的脑袋胀痛，浑身都没了力气。没几秒的功夫，就是去意识，倒在地上。

周秀急得没了主意，含泪给了夏钗一巴掌，然后扶着夏正，不知所措。

夏钗也爬到夏正身边，哭喊道：“爹，爹你快醒醒，女儿不是有意要气的，爹啊！”

所以人晕了哭有什么用，赶紧的把人弄醒才是关键。

夏缨赶忙把夏正扶起来，嘱咐道：“你们也别哭了，帮爹顺气，我立马找大夫来。”

幸运的是，李大夫刚好在家里整理药材，没有出去看病。一听夏缨说了事情原委，立刻带上药箱跑到夏家去了。

李大夫将人扶到床上，打开针包，分别在夏正身上扎了几下。

“年纪大的人，你们应当注意一点，不要让病者太过生气，就算是年轻人都能气出病来，更何况他呢。”

夏钗低下头，低声哭泣，很是自责。周秀关切地询问道：“那我家相公有没有大问题？”

“大问题没有。”李大夫从药箱里头拿出一味药丸，“一日一颗药丸，温水化开，今后不要再气病人就好了。”

道谢之后，夏缨把出诊费连同药钱都给了李大夫，恭恭敬敬地送到半路。

家中的顶梁柱踏了，就好像信念与生活的希望倒了一般。夏正对于这个家的意义，不止顶梁柱这么简单。现在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周秀身体也不是很好，盛夏之季，没有秋收之日忙，也要经常挑水灌溉。

“爹，是女儿错了。”夏钗跪在床边，啜泣着，不敢抬头看床上的人一眼。

夏正怔怔地看着窗幔，不打算和夏钗说话，他宁愿这辈子没有这个女儿，还能少些气受。

一边是夫，一边是女，周秀夹在中间也没个主意。鼻头一酸，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些年来，虽然没给你锦衣玉食，但也没打骂过你一句。为何你要来气你爹！”

听了这话，夏钗哭的更狠了，“女儿自知有错，还请爹爹原谅。”

“逆女啊！”夏正揪着床单，咬牙切齿地说道。

夏缨用力地扯夏钗起来，“姐姐莫久跪，对身体不好。爹也不要生气了，现在是怎么想办法解决。”

夏缨的这番话，让所有人不敢回答，脑子里一点主意都没有。平日里都是老老实实地种地，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淡淡。

一下子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问题摆在这里，总得需要一个解决的办法。

为了让夏正好好休息，母女三人换了个地方说话。但是三人大眼瞪小眼，忧心忡忡，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良久，夏缨开口说道：“沈家不娶，姐姐要是把孩子给堕了，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

“前几年官府发了通告，私自堕胎可是要被罚钱的。”周秀叹了一口气，“不少于五十两，哪儿罚得起呐！”

有钱的人家怀了小孩就养着，没钱的人家交不起罚金，咬紧牙关咬着。

富人依旧富，穷人越养越穷。上头的人只看到人丁兴旺，却没有看到家家户户吃糠的窘迫。

夏缨看了夏钗一眼，轻声说道：“沈家还要我们拿出三百两的嫁妆呢。”

三百两和五十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周秀眉头紧锁，“钗儿，听娘一句劝，去把孩子给堕了，以后再觅个好人家。”

夏钗紧紧捂住小腹，“娘！你怎么这么狠心，连亲孙儿都下得了手！”

“那你的未来呢？”夏缨听这话，总有点不舒服，“就算你不要名誉，也要想想如何养活这个孩子吧？爹娘已经养了你十多年，难不成还要继续养你和孩子？”

“我……”

太阳一点一点弱了起来，池塘里偶尔传来几声悠闲的蛙叫，知了叽叽喳喳，莫名惹人厌烦。

“如果咱们两一起出去做点小生意，不需要别人也能抚养这个孩子成人。”夏缨这个建议已经很人性化了，女孩子不是离了男人就没办法过活儿的。

吃的饭菜都是地里现成的，衣裳也能自己织布。自力更生地过活儿，害怕养不起个孩。

谁知夏钗摇摇头，“我不去。”

这就有点欠揍了。夏缨环起双臂，再也没有足够的耐心拿出来，“你就说你想怎样吧，怎么个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