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想带薏红出宫？”苏络青怔愣了会，遂低头到了一杯茶水眼神隐在阴影里。”

我心里盘算着多少的利益才能说动这位有神秘背景的商人肯帮我。

“京城玄武南街漱芳斋，千红坊。”我装作痛下血本的样子，望向他。

苏络青微微皱眉，嘴唇轻抿，意味不明：“漱芳斋．．．．．．．”

“我知道这事说大了是叛国，谋君，一般的小利小惠，苏庄主定然看不上。我可以再加妆家在金陵的茶楼！”

我顿了顿，看了看他平淡的表情，继续道：“其实苏庄主不用做太多，一次引荐我见到薏红的机会，一个封口不提的消息。”

苏络青被我抢了话头，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挑了挑眉继续道：“漱芳斋就可以了，至于千红坊就不必了，苏家没有涉足青楼的计划。”

所以这就是他方才没说完的话？

“当然，妆掌事大方的送出花城十来家鸿字牌茶楼，苏某也只能敬谢不敏了。”他点头欣慰道。

我一口气憋在胸口，茶杯不甚摔在地上。万般肉痛只能化作两声呵呵了。

“那我就立下字据吧。”商场上最忌讳言而无信，不就是几个店面么，反正是母亲留下的，我原本就没打算继续经营茶楼生意。我得先给他有用的保证，他才能尽力帮我。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表哥还没睡吗？”

我望着地上破碎的茶杯，心里暗怪自己的承受力弱，不就是几个茶楼么，至于这么失态吗，以致于被人察觉。

苏络青放下茶杯，看了我一眼，还是把门打开了。

门外女子正是当初在苏家一方阁中见到的那位白衣女子，原来她是苏络青表妹。

她今日一身桃色的襦裙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看了她一会，别开眼，起身施礼：“金陵妆依依，姑娘，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吧。”

她看到我先是一惊，而后进来将门反锁了。

“原来是妆小姐，小女觅乐，久仰小姐闺名。”她得体回礼，没有过问我为何出现在深宫大院，男人房中。

“觅乐姑娘，惊扰姑娘了。“我看向她额头。不敢跟她对视。

“不会不会，小姐是表哥的朋友，就是觅乐的朋友。”她微笑说道，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我觉得尴尬，侧头伸手打了个哈欠掩饰。

“表哥，夜深了，我们回房吧，不打扰妆小姐休息了。”觅乐见状，开口道。

我们回房休息？几个意思啊，我心里如纠结的麻绳，面上装淡定。

苏络青点头，望向我，眼神里道不明的光亮：“字据就不必了，见证人也不必了，我相信妆小姐的诚信。”

我只觉得他表情透着怪异，等他们都离开后，我才后知后觉，敢情这里不是苏络青房间。

我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一个脚步轻的到不远处就停了，另一个直接走出院子。才放心躺上床。看来那句’我们回房休息’回的并不是一个房间。

其实我一直以为，我跟苏络青在同一座城十年，即便我谋划着无数偶遇，都没见过。尤其是冲着他去即映诗社，也没有碰到，实在是无缘。前十年我刻意接近他，结果果真是无缘到方圆十里的城中，一面都难见。

如今，在偌大京都里，遇见了。

第二日，我早早醒了，洗漱完毕后，坐在桌边等苏络青。

来的却是觅乐。

“表哥让我转告小姐，今日是皇商竞选比试，小姐若是不参加，就真的无缘皇商之位了。“她从身后侍女手上接过托盘。上面折放着一件简单宫装。旁边一条腰带上红线秀着一个商字。

“有笔墨胭脂吗？”昨晚刚失了十来个旺铺，再丢了皇商竞争资格，这趟京城之旅岂不是赔夫人又折将。

觅乐微笑点头：“为小姐准备了。”

苏络青这么为我这个竞争对手铺路？

“那就麻烦姑娘了，我自己来就好，姑娘你先去用早膳吧。”我催促，本来对她就没有要深交的打算，再加上她和苏络青的关系，更是我该敬而远之的对象。

觅乐微皱了下眉，有些尴尬的笑道：“不会，小姐毕竟是表哥的贵客，觅乐不敢怠慢，小姐不嫌弃的话，觅乐可以为小姐梳发。＇

我没有接话，试探的问道：“宫中有一处梅花开得极好，真想去看看。”

我走到屏风后去换上宫装。

“是啊，很多贵女都去求了一枝，表哥带我去赏过，不过表哥惜花，我也不好折一枝回来。”觅乐遗憾道。

我轻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换好宫装走出来，坐到黄铜镜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蘸上墨汁画粗两条眉毛，抹了个大腮红，眼睛周围填上茶渍，唇上抹上□□。

觅乐站在一旁，震惊的看着我的换完装，最后开了几次口，都没有说出话。

虽然对她和苏络青的关系很是难过，不过眼下寄人篱下，还是不宜失礼。再说，就像苏络青形容的那样，她确实温婉善良。

是我不能比的温婉善良。

“既然小姐打扮好了，觅乐带小姐吃完早膳，再过去合时殿。”她邀请到。

我考虑到嘴上的香粉，只得遗憾道：“我不吃了，姑娘去用早膳吧。”

“表哥出门前特地嘱咐，今日的比试不能迟到，还是先带小姐过去吧。”不得不说，她很体贴。

“那好吧，有劳姑娘了。”我淡淡道。

觅乐似乎觉察到我的冷淡，一路上领着我往偏僻的小道至合时殿。

我无语于皇商的竞选，竟然沿用官场察举制。

各地郡县以上负责官员推举有德有名的商贾进翰林院统计筛选，再将选出的十位商人召上京来。

合时殿位于皇宫崇光殿侧殿，可见当今皇帝对此事何等看重。

合时殿外，苏络青默默立于右侧殿外朱漆柱旁，面带笑脸，眼神深沉。

他是在等我吗。

我走上前，苏络青温和施礼，我回礼，低声问道：“苏庄主竟然这么心大，难道志在必得不成。”竟然帮我入试。

他没有再看我，反而侧头对觅乐浅笑：“得其利，谋其事。妆小姐若不能进入皇商复试，怎么有理由进出宫廷呢。”

我不由挑眉，这话明显是说给我听啊。难为他对我此刻的妆容无话可说。

或者是无言以对。

觅乐乖巧的站在一旁望着苏络青，眼神里，透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仰慕。

“表妹不必等我，回去用早膳吧。”苏络青说道，语气里竟有一丝丝宠的意味。

我有些生气的偏过头率先进殿。经过守卫时，胡子脸那个见了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拦我。苏络青迅速追上来，与我并肩进殿。

主位上坐着一个黑袍白胡子，袍子上秀的是一只紫麒麟。官服上的紫麒麟我曾在祁清风身上见过，这位就是左相吕端无疑了。

说起这位左相，真真是一位人物，当年太宗驾崩后，当今皇上遭遇了由太监王继恩和明德皇后共同谋划的宫廷政变，左相吕端一力挫败政变，于同月扶立赵恒继位。这等功劳，确实能稳居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殿中两侧各有一列十座，我跟着苏络青走到座中间朝主位考官行礼。按照地域划分，我跟苏络青一同坐在右侧，碰巧刚从官司纠纷中出来的柳知宜，就坐在我前面。他回头撇了我一眼，媚眼如丝。

“哟，妆小姐啊，许久不见，身体好了吗？“他这眼神看我，如果不说话，还以为想勾引我呢。

这声音不大，再坐的人却都听到了。

主座上的左相转头看向我，轻嗤了一声。

下面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这就是金陵第一的美女啊，长得怪怪的。“聊城富商低声道。

“身段不错啊，可惜这气血太足，脸红唇白，这么怪，是不是生了什么奇怪的病。“南阳珍珠商笑道。

柳知宜斜着嘴角笑道：“诶呦，这皇商之职可是为皇上为大宋效命的差事，怎么能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啊。“

“让一个女人来竞选，本来就是个凑数的吧。”聊城富商阴阳怪气说道。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道。

我反而放下心，以柳知宜的性子，竟然没有戳穿我的妆容。恐怕他也不愿一个貌美的女子跟他竞争。

“今日有幸见左相，相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苏络青突然说道，压住一干人等议论。

吕端抬眼看了苏络青一眼，难得这么久了，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哈哈，我这一辈的都老了，这朝堂早晚要让给你们后生。”

越是口口声声说让，而行为上不退分毫的人。得小心尊崇了。

“今日原本应该是皇上亲自来考察各位的实力，不过皇上国家大事繁忙，吩咐本相代劳。”

座下齐呼：“大人辛苦。”

“各位来之前应该听到不少皇商的职责和职权，今日，本相先在这讲明：

首先，皇商选定后，由翰林院打造官印绶带，皇上亲赐诏书。皇商者拥有各地铁矿开发代管权，盐矿开发售贩权，陆路运河自由行驶资格。”

纪善云一番话毕，座下开始低声议论起来，我前面的柳知宜反而一脸淡定的品茶斜靠椅背。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皇商本质上其实是皇帝除开国政税收外，另一个敛财的工具。

“当然，皇商之职也有特定的要求，到时被选中后，皇上会另行告知。”吕端补充道，座下一个个议论的忽然停下了。

我偏头，余光望向苏络青，他依旧正襟危坐，不过左手指骨轻轻敲击着桌侧。

“今日题目，就在这张纸上，各位，此题只有一颗要求和一个禁令：一是不得离开皇宫；二是今日日落申时前验证数目。“吕端继续道，一旁的宫人递上一张对折宣纸。

柳知宜看了我一眼动静，随手抖开宣纸。

我接过宣纸，放在手上，没有打开。

“各位，申时见。”吕端说完，拂袖离开。

对面几个富商窃窃私语一番，先后离开。

柳知宜看完题后，笑了几声，忽然凑过来：“妆小姐还不去把妆卸了，这道题，你还能凭美色赢几分。”

我傲气的抬头与他对视：“若要以美色为手段，在这满是阉人的深宫里，那及得上柳公子这绝色面首模样有用！”

“你。。。就逞嘴能吧！“柳知宜脸色一黑，甩发离开。

我转身，苏络青依旧端坐原地。

表情更加怪异。

莫非是我脸上的妆花了。我面上强装淡定道：“苏庄主对皇商之职不是志在必得吗，如今倒没放在心上了？”

苏络青摊开宣纸平铺在桌面，右手侧翻示意我看。

“申时前，集齐一万两黄金在合时殿侯旨。”我念出来，转头看了眼殿外消失的富商人影。

“只是比起皇商来，我觉得金陵鸿字牌的茶楼更有吸引力。“他起身，站在我身旁做出请的姿势。

我起身抚平裙上的褶皱，率先出了殿门，往御花园方向走。苏络青不近不远的跟在我身后。

纸上题是申时前，凑够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