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乐仍是那身衣,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嫂嫂,你怎么来了。”觅乐惊喜道。
“四叔进宫拜见太后,捎我进来见见世面。”我搪塞到。其实我不明白,苏玉铭不是不想让苏络青知道他带我进宫的吗,为什么他还等在觅乐的院前?
“我方才敲门,明显没有人回应,你突然出来,吓了我一跳。”我自圆其说,掩饰惊慌。
“是觅乐的不是。”她扬起一如既往的温文笑容,亲热的拉着我一起走。我摸着她温热的手,又是一惊,慌张的避开,自然的走到苏络青身边,拉他的袖子。
苏络青察觉到我的反常,低声问道:“这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催促着他离开。
马车上,四下没有旁人,苏络青接过宫女的手炉,递到我手心:“你脸色这么苍白,手也这么冰冷。”
我挨着他坐下,拉着他的手一起放在手炉上:“苏络青,一年以后我们和离,你是不是要娶觅乐?”
“怎么会!”他半惊半疑惑道:“这么会这么认为?”
我扁嘴:“你母亲说的。”
他好笑的理了理我的额发道:“你年纪小小的,心思不少,我母亲的话也当真?”
我继续扮猪吃老虎道:“不知道,就是感觉听了老夫人的话,不喜欢觅乐了。”
苏络青探寻我的眼神,似乎想望进我的心里。我一脸天真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世叔你这样的人,该配个与世无双的女子。”
“你呀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谄媚?”苏络青被我逗笑,摸了摸我青紫的额头,忽然郑重道:“以后不要一个人出门了,不管是京都重地,还是偏远乡壤,什么危险都存在。”
我点头,回答他的前一句:“恩,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他既然没有问昨晚的事,那我也不想提起。我们之间好像又多了更多秘密。
晚饭时,我悄悄打量对面坐着的觅乐,神情动作与她平时一致。难道她,复活了不成!
“赶紧吃,七叔伯将我们家的医师请过来了,一会给你治治脸上的伤。”苏络青夹了块鱼肚放我碗里。
我点头,微笑着看向他。
“诶,欺负我孤家寡人,真不愿意跟你两一块吃饭,不是滋味啊。”苏玉铭不满道,捞起饭碗背过我们。七叔伯皱了皱眉眉,默不作声的抄起手边的铁棍一仗打过去:“吃饭的规矩都忘了!”
我忍住笑意侧头看向苏络青,他扬唇回望我:“快吃。”
“这几日,家里的女眷不要轻易出门,后巷昨晚发生了命案,要小心。”七叔伯交代道。
我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苏家这位医师,名叫唤木,竟然是个寡言的男子,高高瘦瘦,年纪不大。
他手指搭在我腕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许久。要不是他眼珠时不时动一动,我还以为他在发呆。
“夫人脸上的伤没有大碍,脉象平和,不过”他终于出声说话了。
我有些紧张的问道:“不过什么啊?”
他盯了我许久,说道:“夫人以前可有过气血大亏过?”
我放下心,还以为他能把出我中了毒。
“有过,十二岁时,重病三个月,修养了半年。”
他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答案不满意,而后嘱咐道:“请夫人不要熬夜,过度劳累,你身子底一直靠补药将养出来的,切勿大喜大悲。”
这话,杨掌柜也时常对我叮嘱。
我点头,他提起要药箱告辞:“夫人留步,过会给您调一方药浴,烦请泡够一个时辰。”
他出了房门,我我才舒了口气。
我在望月调好的药浴里泡了半个时辰,只觉得胸闷闷的难受,便出了浴池,穿上衣服出来。
“这么快就泡了一个时辰?”苏络青从长廊那一头走过来:“我记得唤木说得可是一个时辰,现在才未时二刻。”
我鼓起脸,灰溜溜的回了浴池。
苏络青的身影在门外拉得很长。我即使胸闷,便觉得也熬得下去。
“外面那么冷,你不用守着我了,我不会溜的。”我冲着映在窗户上的人影说道。
“难保你,不会骗我。”苏络青低声道,语气与一般时平缓,可是我却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屋外的灯火摇曳,他的影子也随着摇晃。
“今日你同四叔进宫,可有看见他贴身的螭纹令牌?”苏络青隔着窗纸,低声问道。
“看到了,此令牌似乎很独特。”
他站在窗边,声音不大不小:“这是苏家的秘密,也是苏家的过去。”
我游到池边,趴在池沿,偏头看着他修长的影子。
“苏家在□□皇帝称帝以前,还是一个海边的渔村,世代不与外人通婚,与世隔绝。”他朝西方拱手,言道□□:“□□皇帝战败后,由高人引荐,找到了当时的苏家族长,说服其为霸图大业尽力。于是便有了后来,百战不殆的千机营和皇家密卫。不过随着□□驾崩后,战事了无,千机营渐渐没落,苏家也从皇家这些漩涡中付出惨重代价抽身。”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派觅乐跟踪我,不就是还不信任我吗?或是,他察觉了觅乐的事,在诳我?
“我记得我还在做密卫青铜首领时,救下过一个女孩。”他继续说道,头往右微偏,似在回忆。
我一怔,从浴池出来,拉过一旁的外衣裹住身体。
“她胆子很大,假扮昊阳公主进国子监上学,被南阳长公主逮到。那会,祁孝廉淋着大雨,一路跑到宫外,求见七皇子。七皇子在里头接受当时的皇上的考核,是不可能见他的。我便离开书房门口,想着去瞧一瞧那个让国子监夫子,抵死要救的人。”他声音低低缓缓,仿佛将我拉进他的回忆里。
我拉开门,望向他。
“那女孩倒是倔强,长公主威严下,一声求饶都没有。”苏络青转头看着我,眼清如水。
我忽然又喜又悲,大步跑过去,撞进他怀里:“是我,是我,都是我”国子监后院的枣树下,被你救下的女孩是我;宫变时,将你就带到护国寺养伤的女孩,也是我!
“从我见你第一刻起,我就认出你是那个女孩。”苏络青柔柔的摸着我半湿的发:“这是我苏家的秘密,我都告诉你,依依你呢?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我张了张嘴心里忽然警戒,他在套话。有一种审讯手段,不靠刑具,以情动之,以理晓之,以大义威逼之,便可攻破。
他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在降低我的心理防线。
“昨夜我,杀了人。”他不就是逼我说出什么吗?我最会以大化小。而且若是苏家人在监视我,说不定昨晚的事,苏络青早就知道了。比起觅乐的死,这个更显得无关紧要。
苏络青低头看着我,眼里闪过什么。
“后巷那三具尸体就是我杀的。”我坦白道:“我昨晚上约了柳絮然在街口的馄饨摊,回来的时候被四个地痞围住”
“好了,没事就好,我相信开封府尹会明查此事。”苏络青道。
我抬头看向他,弱弱道:“你要将我送官!”
“杀人害命是大罪,即便他们有错,你也无权处置他们。”苏络青淡淡道:“宋律第七十二条,凡谋财害命者,偿命;事出有因者,同奸盗罪同处。”
我挣开他,皱眉看着他:“你不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什么大宋律法,从来都是只有在维护富绅时才起作用。这件事我没有错,是他们该死!会有人替我了结,不劳烦你苏庄主费心。”
我说完转身离开,径直跑回房里,才发现,我里头没穿衣服。
这一晚上,苏络青都没有回房,大概也不想见到我。我也没有睡意,走到书柜旁,抽出厚厚的诗经翻开,里头夹着一本即映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