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看出浮梦的心思，便道：其实倒不是老太爷他们不想生，而是没时间。

浮梦瞪大眼，这理由倒是着实新奇得很。

李叔一本正经道：浮梦姑娘，你想啊，老太爷是个将军，平日里要练兵，要带兵，还要看兵法，研究北牧的军情。老夫人是个大夫，平日里行医问诊，还要带带徒弟，多为老太爷分忧。有空了自己也要练武，要修习专研，是不是很忙！这孩子就算是生了也是没空养啊！你想想，少爷素日里是不是也很忙，连陪你逛街吃茶听书的时间都不多。

浮梦一听，连连点头，颇觉得这话说得十分正确。

李崇渊有些听不下去了，无奈道：李叔，别开她玩笑。

浮梦惊诧地转头，等等，这原来不是真的？

李叔捂着嘴噗呲地笑了好久，方才道：你这么快揭穿我做什么！已经好久没有人信这个了！

李崇渊淡淡道：老大不小了，别老想着恶作剧。

浮梦惊恐地看着李叔，原来李叔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嘛！把刚刚的信任还回来啊！

李叔笑了好半天，才勉强收住，他喝了口茶才继续道：好了，不骗你了。其实这事说来也很蹊跷，李家以前虽然算不上是个大家族，不过多少也会有两三个孩子。老太爷往上还也有两个兄长，只是这两个兄长夭折地早。不过七八岁就没了，还不是生病，也非意外，就是突然暴毙而亡，就连是仵作也查不出是什么缘由。到了老太爷这，老太爷的母亲就分外珍惜爱护，带着他四处求医问诊，生怕他带着什么隐疾，到时候来不及治。但是无论什么大夫都是告诉她，这孩子身体好得很，不用担心。但是之前的两位兄长也都是这般身体健康，所以老太爷的母亲半分心也没放下。于是就这样，老太爷迎来了七岁。七为个期，所以老太爷的母亲就想，给他做个小寿，这样大家都能来为他庆贺，有了这么多人的祝福，说不定老太爷就能平平安安长大。生辰那天，不请自来的来了个道士。

李崇渊看了浮梦一眼。

浮梦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偏开头。浮梦以前装假道士那会的事让李崇渊印象实在太深，每次听到这种类似于假道士的事，李崇渊都会看一眼浮梦，脸上还会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浮梦见多了，都觉得这是李崇渊故意的，所以每次都假装没瞧见，以表示这件事和自己没关系。

李叔不知道这其中关窍，还以为浮梦对到家有些什么恩怨，便改口道：说是道士又有些不太像，就是个特别仙风道骨的高人。你也知道，李家出了这么多的事，也不怪老太爷的母亲有些别的想法，她连忙把人请了进去，那高人进屋之后，看着老太爷后，沉默不语。老太爷的母亲一见这高人这样，顿时心里急了，忙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然后这高人告诉老太爷的母亲说，这老太爷福泽深厚，是要成大事的人，但是他寿命不长。他的两位兄长心中知道自己的这位幼弟会有非凡成就，便自愿将自己的寿命送给了他。那高人让老太爷的母亲不要太过担忧，这寿命既然送了，那就是给了老太爷，从此之后老太爷必享高寿，而且还会飞黄腾达。但是……

浮梦就知道，什么样的故事道这，都会有一个但是。

李叔继续道：但是从此之后，李家只能单传，一个就能延续这般富贵和长寿，若是人多，就会将这些富贵和长寿折分出去，恐怕都命不久已。老太爷的母亲听信了这高人的话，便是老太爷之后做什么她也都不拦着，但是在子嗣这一件事上，特意嘱咐。老太爷和老夫人商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他们的寿命，他们可以随意。但若是孩子的寿命，真的折寿了，就是害了孩子。这件事虽然没有将只能单传放入家训，却也立下书信告诉子孙，若真想开枝散叶也非不可，但一定要三思而行，若是成真，或是会害了孩子。老爷和夫人也同样商量过，觉得一个孩子足够，并没有必要多子多福。所以也就成了现在的单传。

李崇渊看着浮梦微微皱起的眉，按照一贯她听话的重点都会有偏颇来看，知道她恐怕在想的不是这条让人似是而非的家训。

李叔心中却以为浮梦是想着多生孩子，忙道：这事其实也还有商量余地，毕竟高人也只是高人，也没人真遇上罢了。

浮梦却抬头道：那老太爷的母亲没为难老太爷吗？

李叔诧异道：你怎会这般问？

浮梦道：自己的前两个孩子，为了这个弟弟割舍出了寿命，换而言之，这其实不就是现在的这个孩子杀了自己的兄长吗……这母亲真的还能心平气和？

李崇渊扶额，看，就知道。

李叔显然没想到浮梦挂心的是这个，愣了片刻道：不会……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但是他这话说了半截，却发现说不下去。他突然想起，老太爷在京城开府之后，这位老太爷的母亲确实从未来住过，逢年过节的，也不见这位老老夫人前来。偶尔捎来的礼物也都是给李峤山的。说来从未听闻这位老太爷的母亲是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来京。认真去想的话，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确实也问过一次，当时长辈告诉他，这是因为老太爷的母亲离不开故乡，那里有她的亲人朋友，在这京城实在是太孤单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心直口快还说了什么来着：可是一家人不是就该团团圆圆的嘛！老爷和夫人不就是她的亲人嘛，要是想要朋友，那就再交朋友就好啦！

他还记得说完这话的时候，难得看到老太爷脸上那有些奇妙的神色。如今模模糊糊想起来，恐怕就是称之为寂寞和无奈吧。

如今听到浮梦这般问，李叔才去回忆许多年前的这么多事，突然觉得，或许老太爷在亲情这件事上，也并非如他们这些小辈看到的这么真洒脱。

浮梦见李叔有些恍神，以为自己的这个问题是问到了什么难言之隐，忙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李叔你不必介怀。

李叔听到浮梦的声音才晃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事没事，就是人上了年纪了，所以每次想到的事都有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