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开始不久，孙二虎就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康老爹你是个大骗子呀，你这不是喝酒，是灌酒啊。”

当然，他是在桌子底下说的。

孙二虎的酒量和那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孙诩先生几乎是半斤八两，哪里是康老爹的对手，两碗下肚就已经是胡言乱语，站都站不住了。

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几个库房扛麻袋的伙计，非常驾轻就熟地把他扛回了屋子里，给他准备了一把喝水的铜壶和一个吐水的铜盆就退了出去——嗯，是吐水的，康老爷子是这么吩咐的，酒早就吐干了。

本来以为酒桌上很快会恢复到家人团圆的温馨场面，可没过多久，棋音的话也开始多了，当然也越来越不利索了。

我打小就看我老爹和这些叔叔伯父们喝酒，早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棋音在絮叨，康老爹在安慰，我就赶紧吃。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说起了本土的家乡话，实在不是百分百都能听清。

棋音絮叨的话我大体都听不明白。

不过都懂，就是心理不好受。

康老爹絮叨的我大体都能听明白。

就是他也不好受。

他两个虽然说得南辕北辙，不过有点事倒是很一致，拿起碗就约着我一起来。

两个人说着说着说到了智广和尚，我刚一凝神想仔细听听原由。

结果康老爹猛地一拍桌子酒壶都蹦起老高：我非要宰了这个畜生不成！

我吓得一机灵，确实没有什么准备，加上老头这一声简直惊雷一般。

结果棋音没吓着，却趴在桌子上嗷嗷地大哭起来——这不是个女孩子的哭法，就单纯是个孩子在哭。

这次轮到康老爹手足无措了：“这孩子，你这是……”

我感觉自己很尴尬，等棋音哭声稍歇，我赶紧举起了碗：“喝酒吧。”

两个人配合很默契：“好！”

棋音擦擦眼泪，一边喝一边又开始哭了。

我觉得这么样不是个办法，装醉吧这个不太会，不过在小时候老爹棍棒教育之下我有项功夫练就得还不错——装哭。

我说：“你好好的哭什么啊你哭，你不知道少爷我心里多难受啊，你这是给我添堵啊这是，我好好地住在大梁我不好吗我？我练个兵有什么错了我？我和徐天禄爱惜兵卒有什么不对啊我？”

棋音不哭了。

康老爹也不喝了。

看我哭。

我对我的表演很满意。

不过可能是入戏了，说着说着眼泪真流出来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喝了口放在案上的茶水，口渴心烦的劲头压下来些。屋子里面掌的纱灯，光线非常的柔和，可相比之下院子里简直亮如白昼，我探头看了下，棋音不在，可能也去歇息去了。

康老爹脚边又多了好几个坛子。

他一个人。

还在喝。

第二天起来，昨晚喝酒的四个人情况天差地别。康老爷子精神矍铄好像昨晚挑灯夜战的人不是他一样。我和棋音虽然面带倦色，不过基本算是恢复正常。而睡得最早的孙二虎脸色苍白，冷汗不停，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康老爷子说那边回话了，赵王不在运城，去蒲州去视察黄河水情了。

我和棋音交换了下眼神：“老爹，给我们备马吧。”

康老爹想了想说：“好，不过我得跟着去。”

棋音用眼神询问了下我的意见。

我还没等说话。孙二虎张口了：“康老爷子，您去，这一路上咱们是不是还得喝酒？”

康老爹思考了一下，回答的很坚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