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庄主突然暴起，徐天禄毫无准备。他胸有成竹地以为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众盐商在证据面前认罪伏法，补交盐税之后便息事交差。看牟庄主反应如此强烈，他的判断是必须弹压，因此徐天禄也是拍案而起：“你要造反不成？！”

牟庄主高声喊叫：“老天爷不让人活了，反了也就反了！”说着就冲着徐天禄扑了过来。

徐天禄哪里能吃的来这个亏，仓啷一声宝剑出鞘架在身前。可牟庄主毫无惧色，直愣愣地冲了过来，旁边的军士刚想冲上去，一把盐砂劈头盖脸地冲徐天禄打了过来。徐天禄感觉到脸上一阵疼痛，哪里还顾得别的，一剑挥了下去，血光闪过，众人扑了上来。人群中传来了石清发慌乱的声音：“快停手，快停手！保护好徐将军！”

盐砂是水银煨过的。

水银都是浸过毒的。

每一粒取出来，都沉甸甸。

每一粒取的时候，都疼得钻心。

徐天禄的心更疼。不是因为挫败，而是满满的不解。

早就试想过会遇到抵触，可为什么反弹如此之大？早就想过要平顺化解，所以他才去盐田里早出晚归，所以才在盐铺里一坐一月，就是想摸清底细要一劳永逸。可为什么呢？为什么牟庄主竟然会产生如此大的反应？为什么他会如此的决绝？为什么他走向自己的眼神里毫无畏惧？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这到底为什么。

石清发脸色忧郁地走进屋里，一言不发地坐在徐天禄的对面。

大夫清理完伤口语言又止，看看徐天禄转身走出了房间。

石清发依旧没说话，甚至连句关切的询问都没有。

徐天禄说：“我找了一顿，原来最大的盐枭就坐在我的对面。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石清发没反驳：“是的，你来登州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去海边晒盐我也知道，你去盐神庙我还知道，从你登山的第一步我就知道。不但是王掌柜的，所有的掌柜的都会那么跟你说的。不过，这不是我安排的，因为那就是事实。”

徐天禄似乎不是很生气：“他们在你的一亩三分地里，哪里有敢不听你的。”

石清发说：“你错了。我没让他们坐地为枭，更没让他们以命相博。”

徐天禄没反驳他，单刀直入地问：“户部里登州盐税少的那块少哪儿去了？”

“别的州郡。”石清发面无表情地说。

“凭什么？”徐天禄有些不解。

石清发冷哼了一声：“朝廷盐税二八分设，八分上交，二分归地方火耗费用。”

“那又怎样？”徐天禄追问：“那你这不是日进斗金吗？”

“有的州府只收一分，甚至半分。盐商运粮出登州，去哪儿卖，去哪儿交。有的州府根本就不出盐，反正交公的一分不少就是了，多收一分就是一分的利益，少帅，这次你懂了吧？”石清发的言语逐渐刻薄，看得出来他心中压抑的怒火正在慢慢喷涌。

“你光知道大梁户部，你还知道去雁翎关看看陶四休的税价。可你知道巴蜀盐井开始取地底之气煮盐价格奇低吗？你知道晋阳海家遍布九州的商业帝国吗？你知道赵长歌那边用多么低的价格把运城的湖盐向大梁倾销吗？”

徐天禄傻了。

“您真厉害。”石清发说完甚至不想再理会这个本应得到安慰的少帅转身就要出门。

徐天禄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等等。牟庄主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