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逐条逐条地说，孙诩先生拿着笔一条一条地记。

一则，雁翎关所有居民全部清离，如果郎中大夫有愿意留在雁翎关的，可作为军队成员留关。守军给予军饷补助。百姓离开前可以带走一切的细软钱财，但药品和大宗的粮食作为战用物资不可离开雁翎关。

二则，将雁翎关最新情况立即报枢密院，请求拨付药品，援兵可视情况派遣，但雁翎关的意见是除了军医别的不需要。

三则，所有药品收归统一管理，不得私卖私藏。从即日起，军医配备清瘟解毒的汤药，和伙食一并发放。

四则，雁翎关发现的所有动物尸体必须全部焚烧掩埋，各营划出区域，负责该区域的清理工作。

五则，东山下空旷处挖掘深坑，统一处理，开山烧石，制造石灰，连同焚烧后的尸体一起掩埋。

六则，空闲民房作为疏散军营，严禁三人以上同居一室，军令依然以鼓为号，关中设置传令点，保证军令畅通。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的自己口干舌燥，但是依旧觉得好多的事情没有想到，没办法了，慢慢填补吧，这样的窝囊仗让我遇到了，开天辟地第一遭，谁也不能想得一丝不差。

什么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拿清理这些污秽之物来说。先抛开难以忍受的恶臭和心理上的厌恶之外，这些东西被投石车抛得到处都是，想一点不剩地收集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除了城墙上观察敌情的士兵之外，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在干着一件同样的工作，难度虽然有所不同，但恶心的程度上下无差。

孙二虎拿着个长竹竿子正在够树上的猪大肠——将府周围是他的玄武营划分的区域。

别看他骂士兵笨的时候字正腔圆底气十足，可等他一上手，那笨拙劲头简直让一边看着的人恨不得拿根竿子直接把他捅倒。

孙二虎手中的长竹竿像极了一条不受控制的长蛇，一会儿僵硬一会儿扭曲。力气小的时候，那堆猪大肠纹丝不动，稍稍一用力，黄绿色令人作呕的汁水到处飞溅，身边的士兵四处躲藏，连孙二虎都扔下竿子跑得远远的。

我说：“孙营长？”

孙二虎眨巴眨巴眼睛：“少帅您是不是有好办法？”

我说：“好办法说不上，不过总好过你在这遭罪。”

孙二虎看看我：“您说。”

我严肃地跟他说：“你还是把树砍了吧。”

房前屋后，还有房顶上，水塘里。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同样的感觉：雁翎关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

填埋用的第二个大坑已经开始挖了。

东山开始炸石头做石灰了。

一时间雁翎关上空的空气难闻得简直让人不想多呆。

雁翎关难闻也就难闻了，谁也不是没闻过。

问题是这个难闻是复杂的难闻：石灰呛人的滋味混合着各种臭——原封不动的臭、继续腐烂的臭和焚烧过的臭。

不到三天的时间，我也开始受不了了。

可赵军却一点都没停，铺天盖地的东西依旧在扔，今天捡完了明天扔，明天捡完了第二天还有，孙二虎牢骚之余也不得不发自肺腑地感叹：“少帅的决定真英明，这些树早早砍了早省心事，要是真的天天地摘，那可真是要了我的亲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