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气数已尽”着实把赫连白州吓了一跳，他想过徐天禄的各种应对和反应，可他万万没想到徐天禄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这在讲究礼数的中原角度来看，无异于邻里乡亲之间跳着脚骂街，所以一时间赫连白州张着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徐天禄也不着急，说完了这句眼神也不闪躲，直盯盯地看着赫连白州。

无奈之下，赫连白州妥协了，他苦笑着摇摇头：“怪我，怪我，让侯爷想歪了。”

递上来的梯子徐天禄毫不为意，继续步步紧逼：“我觉得你没听明白我刚才话的意思，我是告诉你，有人跟我说过，赫连家，没人了。”

赫连白州决定继续缓和气氛，但言语之中隐约有些怒意：“中原有句俗语，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评价之事，谁都离不了。侯爷和陶侯爷两位出征当然是雷霆千钧势不可当，可唐地也有人说大梁后继无人啊。”

徐天禄不怀好意的一笑：“唐地说的话我觉得毫无道理，只管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可赫连家族没人了这句话我觉得有些道理，越想越有道理。”

赫连白州知道徐天禄想故意勾起他的火，他暗自咬牙表情平静地说：“在侯爷眼里白州自然是酒囊饭袋，这么说没什么不对的，可家兄新故，此话反复说出口未免对死者不敬，万望侯爷嘴下留德。”

赫连白州万万没想到，徐天禄毫不收敛竟然是顶风而上：“呦，还记得兄长身故啊，我真的想象不出这个人能问出刚刚的那番话来啊。战还是不战？笑话。”

赫连白州的脾气出奇得好：“侯爷，我说过，白州在您眼中是酒囊饭袋，您想怎么羞辱都成，但好听也罢不好听也行，话我自然得说出口。战或不战的事在婚事之前我一定要给您说个清楚。”

听到这里，徐天禄干脆离开酒座，到大帐的书案后坐了下来。

赫连白州一脸的疑惑：“侯爷您这是何意？”

“何意？听你说个清楚啊！”徐天禄的神情中满是不屑，“我和几万将士顶着炎炎烈日跑来这草原之上，刚刚故去之人的亲弟弟竟然要给我讲讲怎么个战或者不战，我一定得好好听听！”

赫连白州转过脸：“侯爷，您是不是认为白州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徐天禄嘴角上扬：“不敢。”

赫连白州当然能听出话中意味：“白州说的战或不战，侯爷自然懂。白州此时不妨就把话说的明白些，战不如不战。”

“为何？”

“战则不胜。”

“何以见得？”

“非无一战之力，只因不可战。”

“为何不可战？”

“战则内乱！”

“何谓内乱？”

“骨肉相残。”

最后一句“骨肉相残”，赫连白州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决心才说了出来，虽然是简单的四个字，而且声音说得极轻，但徐天禄听得出，赫连白州说这句话仿佛拼尽全力，说过了之后看样子几乎虚脱得没了力气。

徐天禄沉默了许久，他知道从赫连白州嘴里说出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他忽然有些同情赫连白州，犹豫了一下从书案后站起，走到了饭桌前，他端起酒杯从赫连白州举了举：“来吧，喝了这杯慢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