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福兮祸兮
作者:天言它它      更新:2020-03-18 04:17      字数:5902

黄昏时分,贾林和刘悦都回宫向皇后禀报追查结果,贾皇后听完贾林和刘悦两人分别禀报所查实的情况,贾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吓得两人都不敢轻易多说一个字,禀报完毕后,他们都静静地站在一旁候旨,贾皇后沉默片刻,她将所有的情况梳理了一遍后说道:“这个叫九爻的女人来历十分地可疑,贾谧说她棋技高超得很,闻名不如见面,贾林,传本宫口谕,明日早朝后诏她入宫。”贾林赶紧应诺道:“奴才遵旨!”然后趁机离去,刘悦上前一步问道:“娘娘,您传那女子入宫......是不是因为贾大人?”贾皇后点头答道:“有这个原因,本宫想亲眼看看这个勾了长渊魂魄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很可疑,为何近期所发生的案子都跟她有关?她来都城到底想干什么?她为何要招惹长渊呢?所有这一切绝非偶然......”刘悦也连连点头答道:“是啊,很不寻常!”

雅竹苑,暖阁内,子轩正在与九爻下棋,许是累了,九爻站起身来说道:“师兄,咱们出去走走吧!”子轩将棋盘端到一旁后答道:“好啊,不过,外面挺冷的,我去给你拿上大氅,等我。”子轩陪着九爻沿着亭廊向湖边走去,冷风阵阵吹来,子轩赶紧问道:“九爻,冷不冷?外面风大,不如,咱们还是回暖阁内吧?”九爻拢拢大氅微微一笑道:“师兄莫要紧张,九爻身子大好,无妨,我想这样走走,散散心。”顺着亭廊,他们来到了湖水连接假山的小桥,九爻走上假山上的凉亭,她也不知为何,每次散布都会不知不觉地来到凉亭上遥望飘香酒楼三楼的那扇窗户,她伫立在凉亭边望着那扇窗户许久,心中涌起阵阵思念,她望着、想着,竟忘却了站在身旁的子轩。九爻仿佛看见张韙的身影现于那扇窗户,她的心中一阵酸楚,心想:文锦,你还好吗?是否还在怨恨我的绝情?文锦,你知道吗?九爻真的很想你......

子轩望着身旁陷入沉思的九爻,他仿佛猜到了九爻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他很怨怼,怨怼老天爷不给他缘分,可是他也明白,此事无法强求,这二人就这样伫立着、沉默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时间过得飞快,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假山上的风比园子里更冷更急,子轩帮九爻整理了一下大氅后劝道:“师妹,这儿风太大、太冷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九爻微微点头并默默地重拾心绪,跟着子轩缓缓朝暖阁走去。九爻解下大氅在榻椅上坐下,身子靠近火盆暖着身子,双手相互搓着取暖。子轩赶紧帮她添杯热茶放在榻椅旁边的几案上。此时,德叔走了进来,他递给九爻一个信鸽包,九爻拆开封口,打开绢帛,上面写着细小的文字,九爻放在烛光下仔细看着,她刚将绢帛丢进炭火盆中烧成灰烬,门口又不断送来一个个信鸽包,九爻一个个拆开看完再进炭火盆中烧成了灰烬。

德叔发现今晚收到的信鸽包比往常多出了许多,他心里不免紧张起来,赶担心地问道:“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今夜的信鸽包比平日里多出了许多!”九爻安慰道:“德叔,没事的,都是各处商号上的事情,别担心。”子轩看着德叔的样子也感受到了不寻常,他温柔地问九爻:“师妹,如果须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好吗?”九爻的眼睫毛颤动,眉头微蹙,她点头回答:“好,我想去歇息了,德叔,师兄,你们也早点歇息吧。”

德叔和子轩走出暖阁,子轩提议去德叔房里喝点酒,两人吩咐人备了几个小菜,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子轩喝了一杯又一杯,脸色开始泛红,他沉吟半晌纠结地问:“德叔,我憋了一肚子的话,也只能对您讲,这么多年了,我喜欢九爻,她是知道的,可每次都不让我说出口,好吧,我就不说出口,只要能陪着她的身边,我已心满意足。”他说着,又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后接着说:“我知道她喜欢的是张韙,可是,师妹又拒绝和他在一起,这个不爱,那个不要,您说,师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德叔心里也是纠结不已,他陪着子轩又喝了一杯酒,叹了口气说:“也许是因为报仇之事,他不想牵连到你和张公子,宁愿自己苦自己罢了。”子轩眼神里渗着心痛,他仰头饮下一杯酒,睁大双眼问道:“德叔,今夜的信鸽包这么多,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德叔摇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说:“今夜的信鸽包确实多出平常许多,子轩,你知道吗,在百花谷的时候,小姐就立下了规矩,信鸽包只能由她亲自拆包,任何人违背了规矩都将被流放到下面的商号去,各商号的信鸽包只能由大当家亲自拆包或回信,这规矩在雅竹苑也是同样的。”德叔帮子轩和自己又添了一杯酒,两人一饮而尽,德叔继续说道:“小姐曾经说过,凡是飞鸽传书容易被人截住,所以,信中用的都是密语,旁人即使是截了信鸽包,也看不懂信中的真实含义,所以,小姐告诉我们看不看都是一样的。”两个男人此刻闷头喝酒,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解开心中的纠结,两人竟然就这样喝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九爻躺在卧榻上,听着丹青和夕颜睡得沉沉的呼吸声,还有飞花时不时翻身和梦呓声,她今夜久久无法入眠,晚上送来的几封飞鸽传书,在她的脑子里疑团重重,自己一向行事谨慎小心,看来两次行动还是难免会露出些许端倪,难道是谁查到了什么?接下来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九爻一直思考着,一个个疑团纠结在她的心里,始终都无法入眠,直至丑时时分,她轻轻地披衣起身,来到密室后关闭机关,她走进了最里间的房间,然后从里面关闭了房门,九爻燃烛焚香,跪拜狐仙,她拿起匕首割破手臂,将血一滴一滴积在紫金钵内,心中默念《血咒符经》......

卯时练功是丹青、夕颜和飞花每日必须的功课,只是飞花每天都要被丹青从梦中拎起来穿好衣服,到了园子里被冷风一激才真正醒来,她们练完功回房,发现九爻还在沉沉地睡着,丹青忙轻轻地关上门说:“小姐肯定又是彻夜未眠,我们先去用早膳,让她再睡一会。”

辰时三刻,雅竹苑门口忽然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个黄门令,小南正想问他们找谁,被他身边的护卫挡在一旁,走进院门,那人便扯着公鸡嗓子问道:“皇后口谕,传九爻姑娘即刻进宫。”

小南飞快地跑进暖阁内,气喘不已,德叔起身问他:“小南,发生何事,如此惊慌?”小南满脸惊慌地说:“皇后......是皇后派人来接小姐入......入宫”小南的话令暖阁内所有的人深感意外,德叔如遭雷劈般地惊呆了,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个丧门星,灭了杨氏还不够,又来祸害小姐,他霍然起身挡在九爻面前说:“不能去!那丧门星残暴酷虐,你去见她太危险了!”子轩也站起来说:“师妹,不能去,跟我走吧,离开都城。”丹青和夕颜都说:“是呀,小姐,我们护着你逃走,咱们回百花谷。”九爻望着他们,缓缓起身,轻声说道:“逃走?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何况,现在并未发生什么重大失误,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别忘了,我们来都城是为了什么?怎可其言放弃?我与丧门星见面是迟早之事,是必须面对的,大家放心吧,这是第一次见面,不会有危险的。”

德叔、子轩等众人看着九爻跟着宦官的马车离去,心里都是焦急万分,德叔对子轩、丹青和夕颜说:“子轩,你去去找张公子,我去找张大人,丹青和夕颜待在雅竹苑等候消息。”九爻被黄门令引到御花园里面,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来过一次皇宫,也来过这御花园内赏花,那是母亲带她来探望姑母,今日旧地重游,恍若隔世。九爻看见前面的亭子里纱帘随风飘着,远远看见里面坐着一位头戴凤冠的中年妇人,九爻估计这边是仇敌丧门星贾南凤,仇人相见,九爻的心在滴血,仇人就在眼前,她却无能为力,她努力克制着,她的眼眸蕴起一层雾,她边走心里边绞痛着......

贾皇后坐在亭子里,也看见黄门令领着九爻缓缓走来,心中不禁一惊,看这女子一身白色衣裙,外皮一件黑色裘皮大氅,简单地用发带束着发,长长的发丝披着随风飞扬,虽然披着面纱,却已是仙气逼人,虽然她的内心里喜欢美貌的男子,但是却非常地仇视美貌的女人,现在,她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病弱却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心想,难怪张韙和贾谧会为她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九爻走到贾后面前跪下行礼轻声说道:“民女拜见皇后娘娘。”,贾皇后冷冷地说:“你就是九爻姑娘吧,抬起头来。”九爻缓缓抬起头望着她,贾后清楚地看见了九爻,只见她不施脂粉,不戴花,一支玉钗插在发间,简简单单带着一对珍珠耳坠,虽然是蒙着面纱的脸,只能看到九爻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温柔似水、忧郁、深邃及孤寂的,别说男人喜欢,就连自己都不禁多看了几眼,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九爻的眼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喝了口茶掩饰这瞬间的沉默,然后淡淡地问道:“为何披着面纱来见?”九爻低头垂下眼帘说:“民女久病色衰,实不敢在皇后面前露相。”贾后挥挥手说:“起来吧,不要拘礼,听说你的棋技很是高超,本宫就想亲眼见识一下。”

九爻扶着地面慢慢起身,起身后有点头晕身子晃了晃,贾后看她病弱不堪的样子便示意她坐下,说:“看你的身子很弱。”九爻微笑答道:“多谢皇后关心,民女自幼体弱,久病缠身,能活到今日已是上天眷顾。”贾后吩咐身边的宫女几句,然后笑着说:“本宫不善棋技,但喜观战,今日安排一人来与你对弈。”贾后盯着九爻的眼睛问道:“九爻是名,你姓什么?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家乡何处?作何营生?”九爻听到父母二字便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努力隐忍着答道:“禀皇后娘娘,民女自幼父母双亡,江南人氏,跟随养父姓复姓东方,小本营生,糊口罢了。”贾皇后眼神犀利地追问道:“哦?小本营生?你是何时、何地结识贾谧的?”九爻见她这般疑问,心中自然清明,她淡淡地答道:“禀皇后娘娘,民女是在棋局上遇见贾大人的。”贾皇后继而冷冷地问道:“是你设的棋局吧?”九爻还是淡淡地答道:“正是,民女初来都城,设此棋局也只是为了结识棋友而已。”

贾谧跟着宫女来到凉亭,他看见九爻竟然也在此,大吃一惊,他朝贾皇后礼毕后紧张地问道:“九爻姑娘?皇后娘娘,这,这是?”贾后拉着他的手说:“长渊,这是本宫安排的,你不是说九爻姑娘的棋技很好嘛,今日你们对弈,本宫观战,如何?”原来如此,贾谧听了放下心来,他很高兴地回答道:“好呀!”九爻起身向贾谧行礼道:“民女拜见贾大人”贾谧赶紧托起她,落座后,贾谧对着贾后笑着说:“皇后,我的棋技可比不上九爻姑娘,要让您笑话了。”贾后听了便笑着说:“哦,想不到还有你如此谦逊之时,哈哈,无妨,你们尽管放马厮杀,胜者有赏。

九爻坐在这凉亭内,四面透风,常人也许没太大关系,可是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折磨,身体越来越冷,脸色也冻得泛红,她只有将大氅裹紧身子,一边与贾谧对弈,一边努力坚持着。由于身体羸弱难以像常人那般打持久战,所以九爻下棋历来都是速战速决,否则,她很难坚持。此时此刻的九爻觉得这盘棋局下得很慢,她知道,这里是皇宫,贾皇后在一旁看着,她是不可以想平常那样速战速决,因此,九爻故意放慢了对弈的速度,将白棋运行得好似如行云流水一般,约莫熬了半个时辰她才一改棋风,将黑棋风卷云残般地围困着,这重重的包围圈逼得贾谧没了喘息的机会,九爻胜了第一局。贾后称赞道:“九爻姑娘果然好棋技,长渊呐,你可是遇上高手了哟!”九爻忙解释道:“谢皇后娘娘,娘娘谬赞了,许是贾大人故意承让了。”九爻正想找个理由告辞,贾谧却抢先说道:“皇后娘娘,孩儿可未承让,不如,咱们再战一局吧!”贾皇后顺着贾谧的心意允道:“好啊,那就再来一局。”贾谧为了和她多聚聚,要求再下一局,而且故意放慢落子速度,一个时辰过去了,九爻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她压抑着轻咳了几声,贾谧看了看她辛苦的样子十分懊悔,他只顾着棋盘却忘了九爻的身子病弱,他赶紧吩咐宫女帮她倒了一杯热茶,九爻端着热茶喝了几口,缓了缓,九爻一边应对棋局,一边思考如何脱身,忽听宫女匆匆来报:“禀皇后,张大人请求觐见,说有要事禀报。”贾后点点头,张华走进来向皇后行礼后在贾后侧边轻声言语了几句,贾皇后对贾谧说道:“长渊,本宫先御书房议事,你们接着下!”机会说完便朝着御书房方向走去。

九爻见贾后离去,心中一口气随之散去,她速战速决地结束了第二局,她起身想说承让,却身形一晃倒在地上,贾谧一看赶紧抱住她,吩咐宫女传来御医,御医帮九爻把脉后告诉贾谧:“贾大人,此女因寒邪入体,血气不足导致昏迷不醒。”贾谧一听也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吩咐带她来的黄门令送九爻出宫,刚到宫门口,正好遇到守候在此的张韙,二人见礼后,张韙问道:“贾大人这是?”贾谧答道:“哦,车上是九爻姑娘,我正要送她回去。”二人正说着呢,贾林赶来传旨道:“贾大人,皇后传您回显阳殿。”贾谧看了看车上的九爻,心中十分不悦,他正想推辞,身旁的张韙赶紧接过话题说道:“贾大人,不如,就由我送九爻姑娘回家吧?”贾谧轻轻地掀开车帘看了看九爻,无奈地,他对张华说道:“那就有劳张大人。”贾谧说罢便很不情愿地跟着贾林离去。张韙对黄门令说用自己的马车送九爻回去即刻,黄门令也正好乐得偷闲,于是便将九爻交给了他,张韙抱着虚弱的九爻上了马车,他便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唤道:“九爻,九爻,是我,我是文锦啊,九爻,你醒醒啊?”张韙心如刀绞地哑着声音说道:“豹子,赶紧走,直接去羊伯医馆。”豹子应声策马朝羊伯医馆方向奔去,张韙怕马车颠簸令九爻难受,又吩咐道:“豹子,稳着点,不能太颠了!”

一番急救后,羊伯拔掉银针,边整理针包,便吩咐徒弟照方子熬药,他看着急的眼睛红红的张韙说:“因失血、邪寒侵入而昏迷,现在只能想办法将寒气逼出来,你守着她,我去找德叔他们。”张韙坐在榻边,拉着九爻的手,心口如撕裂般地疼痛。羊伯通过密道,领着德叔、子轩、丹青、夕颜他们都来了,子轩望着九爻苍白的脸,心痛得走来走去,德叔急问羊伯:“羊伯,小姐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羊伯摇摇头答道:“不知道!”众人一听,心里凉了半截,都沉默了,羊伯看着大家这个样子忙解释道:“也不用哭丧着脸,不知道何时醒来,不代表就不会醒来,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也是不行的,一会儿多准备几个炭火盆,不能再让寒气侵入到她的身子。今日张公子和丹青留在这里守着,明日子轩和夕颜来换,必须轮流守着。”

炭火盆里的火很快烧旺了起来,房内明显温暖多了,羊伯吩咐夕颜:“先帮小姐脱去大氅,等在暖些的时候,再脱去外层的衣裙。汤药好了就喂她和下去,待逼出汗了,就要及时帮她拭干,绝对不能再受风寒。”张韙不等夕颜过来,他温柔地抱起九爻,轻轻地帮她脱去大氅,再盖好棉被,端起汤药喂给九爻,可是九爻牙关紧咬,根本喂不进去,羊伯说:“只有用汤匙撬开再喂了。”张韙一听忙摇头:“不可以,这样会弄疼她的。”夕颜着急地问羊伯:“还有什么办法?”羊伯正想说,然后指了指不说话了,夕颜转头一看,张韙自己含着药,一口一口地喂到了九爻的嘴里,还小心地拭去九爻嘴边的药汁。夕颜看见了,惊得张圆了嘴看看羊伯,羊伯笑了笑便拉着她的袖子走来出来,然后轻轻地掩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