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变身
作者:天言它它      更新:2020-03-18 04:17      字数:6271

雅竹苑,趴在榻边的飞花忽然发现九爻悠悠醒转,高兴得眼泪滑落,她急忙呼唤了一声道:“姐姐,姐姐你可醒了?羊伯,羊伯,大家快来啊,姐姐醒了!”羊伯听见飞花说九爻醒来,赶紧走到榻边给九爻把脉,半晌,他才说道:“小姐,你觉得怎样?感觉好点了吗?”九爻点头说:“羊伯,我好多了。”说完,忽然想起德叔他们的行动,她挣扎地向起身,羊伯拿了一个大靠枕放在她的身后,然后扶着她坐起身来,九爻焦急地问道:“羊伯,可有德叔他们的消息?有没有信鸽包,快拿来给我看。”

羊伯叹口气,取出一个信鸽包递给九爻说道:“小姐,你刚醒来,切莫过于劳神。”九爻边点头,边急切地打开了信鸽包,看到了德叔报来行动顺利的消息,终于放下心,平静下来。她满怀歉疚地说道:“羊伯,对不起,您看,我,我又犯病了,总是让你老人家为我辛劳。”羊伯表情严肃地看着她说了一句:“你好好歇息才能让我歇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会不懂!”他说完一佛袖便走了出去,九爻会心一笑,她拉着飞花的小手说:“飞花,德叔他们都外出了,只有你和羊伯照顾我,一定很辛苦的吧?”飞花笑着摇头说:“我不辛苦,羊伯和哥哥才辛苦,哦!?”飞花高兴地说着,霍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她两眼滴溜溜转了一圈,赶紧口改说:“哦,姐姐,不对,是羊伯辛苦,我说错了。”九爻努力压制涌上来的热泪,佯装没听见的样子安慰飞花说道:“姐姐饿了,你去找胖婶给我熬点粥,好吗?”飞花点头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

九爻思绪万千,在她昏迷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张韙就在自己的身边,也能听到他深情的呼唤,只是她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梦魇,刚才飞花的话证实了这是真实的,九爻的热血直直涌向头顶,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地滑落着,文锦,你是怕我醒来时看见你,怨你不守诺言吗?还是担心我会狠心地赶你走呢?其实,九爻何尝不想与你时时刻刻都相守在一起呢?只是,只是你我今生想在一起,怕是今生无望的啊,文锦,你可知,九爻也是无奈啊,实在是无可奈何......

丹青和夕颜他们先行回到了雅竹苑,德叔和子轩也通过密道回来了,陆陆续续的,众人都安全返回,众人兴奋地讲述着这次行动的情形,瞬时间便驱走了雅竹苑这些日子的寂静,诺大的雅竹苑此刻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暖阁内,大家你一眼我一语地讲述着在翔龙山惊心动魄的行动细节,九爻认真听着,心里仔细地分析着行动中可能出现的纰漏,她吩咐夕颜认真做好功劳簿,也褒奖了众人的表现。

待众人散去后,德叔走到九爻跟前,递给她一本账册。九爻接过账册翻看后说:“德叔您安排一下,明日卯时三刻,孙秀会去飘香酒楼赴约,您随我一起赴约。”德叔满眼疑惑望着她没有答话,九爻取出一枚玉熊递给德叔看,然后继续说道:“德叔,这枚商州玉熊是孙秀的结拜兄弟东方明月传家之宝,更是他的贴身之物,孙秀与东方明月的感情极深,这枚玉熊是个极好的媒介,孙秀此人极谄媚,善文作书疏颇得赵王司马伦赏识,因而深得其宠。不过,我从线报得知,孙秀此人最爱玩弄权术,贪残污秽,而且睚眦必报。另外赵王司马伦与丧门星贾南风及其母郭槐结交很深,谄媚侍奉中宫,实为贾后所亲信。因此,利用好他们将是我们今后复仇之利器。”

次日,七娘按照德叔的吩咐,一直等着孙秀的出现。为了招待好孙秀,七娘还特意吩咐后厨准备了丰富的酒菜,刚筹备妥当,这孙秀果然准时来赴约了。七娘热情似火地将孙秀请上了飘香酒楼的二楼雅间内,孙秀回想,昨日府丁送来一封信,写着:故人之后,相约飘香酒楼二楼雅间,不见不散。他想了许久也未能想起是哪位故人之后会约他相见,想来想去,不如先赴约见了面看看是谁。

这个孙秀乃东吴孙策之后,他长得精瘦精瘦的,除了瘦,他还有一对死鱼眼,那双死鱼眼幽幽地泛着绿光,是那种十分明显的白眼多,白眼中间闪烁不定的小黑眼珠子。他尚未落座,九爻和德叔也来到了雅间门口,九爻躬身行礼问候道:“师叔,晚辈有礼了!”这一声柔美的师叔,不禁唤得孙秀心中一阵激荡,感觉她像是天上飘落的仙子一般。孙秀惊愕地打量着九爻,她虽披面纱,亦可见她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最夺人魂魄的是那双水遮雾绕、深邃的眼睛,她身着淡淡的黄色罗绮,逶地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一袭白色薄烟纱,手挽软烟罗,乌黑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根长长的淡淡的黄色发带束着,余发则随意披散在身后,她是如此的冰清玉洁,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德叔见那孙秀盯着九爻看得直流哈喇子,心中很是气恼,他上前行大声说道:“孙大人,请坐吧,孙大人,请坐!”德叔这一大声,喊得孙秀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热情地说:“小姐请坐,不知道小姐可是那位故人之后?”九爻点头答道:“正是”孙秀问:“不知是哪位故人?”九爻取出那枚商周玉熊放在他的面前,孙秀吃惊地拿起玉熊仔细端详,半晌后问道:“小姐可是扬州东方明月的后人?”九爻微微点头答道:“他是小女的叔父,小女子名唤九爻。”孙秀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感激之情,他激动地对九爻说道:“唉!想当年,我到龙虎山学道三载。东方明月乃是我的师兄,师兄待我如同亲兄弟,后来听说他英年早逝,老夫也是痛哭一场,转眼便是几十载,今日看见他一直贴身佩戴的祖传玉熊,如同见到师兄一般。”孙秀说着竟然眼圈都红了,他的伤感之情更是油然而生。九爻见状,于是便柔声安慰道:“师叔切莫过于伤感,叔父仙逝前叮嘱我,倘若有机会得见师叔,则让我将这块商周玉熊就送给师叔,以作你们师兄弟一场的思念之情。”孙秀听了,不禁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问道:“真,真的吗?你是说将这玉熊送给我?你可知道这商周玉熊珍贵无比,当年,师兄更是日日佩挂,从不离身,这可是师兄的传家之宝呀!”九爻起身行礼道:“正是,师叔,我如今已是孑然一身,刚到都城举目无亲,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师叔如今已是赵王的宠臣,还希望师叔看着叔父的份上能垂怜一二。”孙秀急忙起身扶起九爻答道:“九爻,你是师兄的亲人,便是我孙某的亲人,既然来到了都城,凭着师叔的能耐,还是可以护佑你平安的,这样,今后,只要师叔我能办到的事情,你便尽管说来。”

九爻待孙秀坐下后亦缓缓落座,她沉吟半晌却并未开口说话。孙秀见她不语,于是连忙追问道:“姑娘,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难事儿,你尽管直言便是,倘若是什么极难办的事情,孙某便想方设法办到。”九爻低眉轻声说道:“师叔,可否,设法,让赵王认我为义女?”孙秀颇为惊愕地问道:“姑娘,你想当赵王的义女?这又是为何?”九爻款款点头答道:“正是,小女刚到都城,做了点小本买卖。不过,我在都城没有身份,处处受人掣肘。倘若我成了赵王之义女,那便就有了高贵的身份,那我在都城就有了护佑,而且,而且,日后也能找个好的归宿。”孙秀听到这番解释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孙某还真未想到这层,姑娘,此事不难办,等我好消息即可。哦,对了,你住在哪里?今后怎样联络?”九爻示意身旁的德叔答道:“师叔,今后,您唤我九爻便好,我住在长顺街的雅竹苑,这位是德叔,他是我的管家,今后就由德叔与您联络。”孙秀看了看德叔,点点头说:“好,你明日申时来我府中找我。”九爻给了德叔一个眼神的示意,德叔从怀里取出一份礼单递给孙秀说道:“孙大人,这里有两份礼单,一份是我家小姐送给您的,另一份是请您代送赵王的,半个时辰后我将亲自送到您府上,请收下。”孙秀接过礼单一看,立时眉开眼笑地说:“哎呦,太客气了,孙某久闻东方兄家族富甲一方,今日,九爻却也是出手豪气得很呐,多谢了!”

赵王府内,司马伦正在花园内赏梅花,司马伦,字子彝,是晋宣帝司马懿第九子,孙秀端来一壶酒走来,他满脸堆笑地说道:“王爷,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所以这梅花才会开地如此艳丽。王爷请,这是来自扬州的桂花佳酿,尝尝味道如何!”司马伦举杯闻了闻,然后浅尝一口酒,酒香入口柔滑清醇,转而又有一股急冲头顶的舒畅,不禁叫好道:“好酒,真是酒中极品,俊忠,这酒是谁送你的?”

孙秀有给赵王添了一杯酒,表情颇为感伤地说道:“王爷,这酒是我那已仙逝的师兄留下的窖藏,当年我在龙虎山学道三年,师兄待我如亲兄弟一般,只是无奈啊,天隔深远,师兄英年早逝,终成憾事......”孙秀停顿半晌,他霍然起身行礼道:“王爷,俊忠有个恳求,请王爷成全。”

司马伦平素才能平庸,没有智慧计策,又为孙秀所制,孙秀的威权显扬于朝廷,不过即使如此,孙秀始终都是司马伦的家臣,台面上还是赵王司马伦为主。司马伦示意孙秀坐下,关心地问道:“俊忠何故如此,有事尽管道来。”孙秀将一份礼单递到司马伦眼前,笑容满面地说道:“我师兄横遭家门不幸,仅余一女,名唤:九爻,她千里迢迢来到都城寻我,昨日得见,我见犹怜,俊忠望王爷垂怜收她为义女,给她高贵的身份,今后她也能有个好归宿,这是她送给王爷的礼单,王爷,您可愿意成全?”

司马伦心想,收个义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况且礼单上所载财物甚为丰厚,还可以与孙秀亲上加亲,那,孙秀岂不是更加效忠自己,如此财利双收的好事怎能不为?他赶紧抚慰孙秀道:“俊忠,你的事情,本王自然不会拒绝,更可况是收义女这样的好事呢,呃,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吧,要体面,可不能亏待了这位姑娘呀。”

皇宫,皇后寝宫内,贾模应诏带着女儿贾玉玲来见皇后,贾后拉着贾玉玲的手叹口气说:“唉,二八妙龄,好年华呀。玉玲呐,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将你赐婚给张华大人之子?”贾玉玲羞涩地点点头答道:“父亲大人说,是为了我们家族利益,而且,听说司空大人之子也是一表人才,玉玲多谢皇后垂怜。”贾皇后听了心里酸酸涩涩的,她一语双关地说道:“既如此,今后你可要做个贤妇才好.......”贾模一听,赶忙躬身行礼说道:“皇后放心,玉玲一定会牢记皇后嘱托,另外,臣已经与张大人合过他们二人的八字,本月便是玉玲的大利月,定于三日后成婚为大吉大利。”贾后暗暗地咬了咬牙,然后说了声:“三日后?好,很好。”

张华府中张灯结彩,披红挂帘,府邸内外是一片喜气洋洋,豹子一边帮着张韙试穿新郎衣服,一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豹子开口说道:“少爷,三日后您就要和那位贾小姐成婚了,您就......”豹子咽了咽口水后继续说:“您就真的愿意?愿意.......”张韙明白他想说什么,他当然不愿意,可是,不愿意又如何呢?他承诺过九爻,娶别人,九爻,九爻,此刻张韙是多么渴望能见到九爻,可是他不可以,他承诺过的,此生不见,此生不见......

张韙一把扯下新郎衣服丢在地上,转身去了马厩,牵着马从侧门出府直奔飘香酒楼而去。七娘现在最怕见到张韙来酒楼,她只要看见他那副伤心绝望的样子就想起九爻痛苦的眼神,她实在是替两边都着急难过,却又无能为力。七娘正想着呢,远远就看见张韙策马来到门前,她让小二赶紧迎上前去牵马,然后向张韙行礼道:“张公子来了,楼上请吧!”

张韙一声不肯地上了三楼,七娘为她备上酒菜后正准备退出去,忽然张韙说了一句:“七娘,请留下,陪我说说话。坐吧,七娘,你认识九爻,对吗?”七娘迟疑了一下转身坐在他的对面,笑了笑说:“是的,九爻小姐曾经在飘香酒楼设下棋局,当然认识。”张韙盯着七娘的眼睛问:“我指的不是这种认识,而是说,你和九爻早就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七娘眼神一掠后回答:“张公子,为何这样说?九爻小姐身份高贵,哪里是我这样的人可以巴结得上的呀?”张韙眼神犀利地说道:“七娘,你就不要瞒我了,你是否以为那日我真的就醉得不行人事了?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点清醒的,我可以确定,那日是你带九爻来看我的,对吗?”七娘心里一惊,心想,这可怎么办?承认了吧,不行,小姐叮嘱过不能让张公子知道,还是否认了吧,对,死不认账,只能这样应对。七娘转而笑颜如花地反问张韙:“张公子,您是不是因为太过思虑,出现幻觉了呀?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哎呀呀,今日里酒楼客人特别多,张公子,我挺忙的,就不陪您喝酒了,请慢用。”七娘边说边退出去,赶紧关上了房门,嘘了一口气,逃跑似的跑下了楼。

张韙看着七娘掩饰中露出太多的破绽,他更加肯定自己的记忆是真实的,并不是像七娘所说的什么幻觉,他心中不禁一阵绞痛,他转身盯着窗外的雅竹苑一口气喝完了一壶酒,然后拉开房门,将酒壶摔在地上喊了一声:“拿酒来,拿酒来!”七娘在楼下听见张韙叫送酒上去,示意小二拿了一壶酒送了上去,张韙对小二说:“送一坛好酒来,记住,要一整坛子酒”七娘吩咐他选了最好、最小的一坛让小二又送了上去,张韙接过酒坛,将门一关,直接端着酒坛喝着,七娘和小二躲在门外透过门缝偷看,直到他醉倒在桌上,才找来人手将张韙安排在客房内。

七娘盯着躺在榻上的张韙,她的心里直犯愁,这事儿到底是告诉九爻呢,还是不告诉她,这个问题将她纠结的不行。吴影进来拉着她走出客房外,七娘很是烦恼地问吴影:“死鬼,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呀?我烦着呢!”吴影却一反平时万事不理的性子,神情肃然地对七娘问道:“你不懂男人,难道也不懂女人吗?”七娘听了很吃惊地反问道:“我不懂,难道你懂?呃,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清明了?”吴影摇摇头答道:“我是常常糊涂,难得清明。这不是有你精明嘛!七娘,你想想,当男人痛苦的时候不能哭,那就要么打架,要么喝酒,否者会疯掉的。而女人痛苦的时候会怎样?你该知道的吧?”七娘点点头答道:“一般女子痛苦的时候就会痛哭一场,可是,九爻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将痛苦深埋在心底里,真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心疼呀!”吴影瞪着眼睛盯着七娘问:“难道,你就只会心疼而已?”七娘忽然眼睛一亮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告诉小姐。”说完便直奔卧房跑去。

张韙的脸滚烫通红,一粒粒汗珠从脸上沁出,九爻又心酸又心痛地帮他轻轻拭额头上的汗珠,此时,张韙头晕的厉害,但是心中还是清醒的,他强压住不断涌上来的酒意,声音嘶哑地轻唤了一声:“九爻......”这一声唤出,九爻的心神已分,瞬时被他搂在了怀里,张韙望着九爻长叹着,苦笑道:“九爻......难道,只有当我喝醉了,才可以见到你吗?”

九爻突然怔住了,她目光凝注张韙,眼神中透着叙不尽的凄苦,那么幽怨,却又透着似水的柔情,张韙只觉着心里一阵阵刺痛,竟不敢直视九爻的眼睛,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三日后,他便要与别人成婚,他怕自己的心要碎了。九爻没有挣扎,而是温柔地躺在他的怀里,她凄美地望着张韙的眼睛,轻柔地说道:“文锦,三日后,是你大婚之喜,不能总是这样沉溺于酒肆,你的未来还很长,九爻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请恕九爻不能伴你终老,这是命,文锦,你就忘了我吧?只有忘了我,你才会过得更好!”

张韙怔了半晌,黯然一笑,重复道:“过客!过客?过客??!------”他一连说了三遍,忽然仰天而笑,笑得那般的绝望而凄凉,九爻被他的话刺得心痛,只觉着胸口一阵翻腾,蜷起身不停地咳了起来。张韙立刻就慌了,连忙为九爻顺气,他十分内疚且悔恨地说道:“九爻,对不起,九爻,我该死,我不该这样的,你别急,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我不再胡乱说话了,好吗?”九爻慢慢地缓了过来,她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张韙的脸,泪如雨下,哽咽道:“文锦,只有你生活得好好的,我才会好好的,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如果......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一定和你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张韙忽然觉得一阵阵酒意向上涌起,他觉得头晕的厉害,眼皮也变得很沉重,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就此昏昏睡去,望着眼前已经变得迷糊不清的九爻,他伸手想拉住她,嘴里喃喃地说着:“九爻......九爻,我不要来生,九爻......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