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打算。无论隼党还是黑党，恐怕都没有心情作战。

从铁林中走出来后，处理完伊妮德的身后之事，冰雪巨人回到了约顿，烈焰巨人除了西尔维娅都回到了穆斯贝尔，精灵侏儒各归其所，神族中一部分去了阿斯加德，一部分去了华纳，一部分留在了尼芙尔。只有当身边的人都散去之后，才会发现曾经是多么地热闹。

伊妮德的死亡带给王室和隼党极大的震惊与悲痛，然而真相只有少数人知道。去来不希望将这个事情公诸于众，因为一旦公布了真相就意味着要解释更多的东西，譬如苏拉和芬里厄之间的恋情。他们已经长达一年没有见到加文，他亲眼看到妹妹没有灵魂的躯壳后一直精神恍惚，于是西尔维娅陪他一起在华纳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找不见他们两个。

休战协议已经达成，原来芬里厄给他们的通知是提前说的。黑党给予九大世界的说法是，狼神愿意撤回在尼芙尔的据点，达成休战协议，但是文书上根本没有提到放弃与王室作对。真正的休战当然不可能达成，暗波依然在隼党和黑党间涌动，村落被袭击、阿萨公民莫名失踪的事件还是以极高的频率发生，但是王室已经习惯了妥协，听说了芬里厄的打算之后喜出望外，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甚至没有禁止黑党在大街上高调出行。

精神恍惚的不止加文一个，去来总是会以为伊妮德会回来，然而她早已入殓，尤其是每当看到她的黑龙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天生镜谷中漫天飞舞的碎片和熊熊大火中，她似笑非笑地说，如果你成了驭龙师，我就把他送给你。

他当时还装作没当回事的样子转移话题，可实际上一直记得她的话。

伊妮德……很希望他能成为优秀的驭龙师吧。所以哪怕她已经不在，他也一定会成为九大世界最优秀的驭龙师。

新神纪六千五百三十九年，阿斯加德。

“作为阿萨神族一百年来最年轻的首席法师，您确定要放弃所有在身法师职能，转入驭龙法师？”面前的大祭司身穿天蓝色长袍，手持文明杖，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扶了扶眼镜，脸上是据说千年不变的严肃神情，对去来说。

“阿尔先生，恕我直言，必须强调的一点是，去来不是阿萨神族，而是人类。”

“人类？”阿尔蹙眉打量了去来一阵，对弗朗西斯说，“圣殿骑士先生，他明明是个神族。”

“可能吧，阿尔先生，我是没有登记在册的阿萨神族。”去来耸肩。

弗朗西斯沉痛地说：“去来，你甘愿当阿萨神族，可是你还不到二十岁，恐怕会成为新神纪以来最年轻的首席法师。这样高调，不好，不好。”

“阿尔先生，现今阿斯加德有多少位驭龙师？”

“喂，去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二十二位。因此只要你成为驭龙师，最低的排名也是阿斯加德二十三名，九大世界三十八名。只是转为驭龙师太可惜，镜师自身的实力也许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幅度削弱。您确定了吗，去来先生？”

去来露出明亮的笑容，引得阿尔身边的女官频频侧目。

“我要转为驭龙师，阿尔先生。当我成为法师的那一刻起，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驭龙法师。”

法师自弃能力的那一刻起，他所有学会的东西都会变作镌入血脉中的强大护符。这些护符专对于龙，使镜师拥有吸引龙并且驯服龙的能力（当然除了九大世界顶级巨龙，譬如尼德霍格），与此同时，他将成为无比普通的镜师，倘若没有坚持下来驭龙的训练，将永远无法再度学习法师一职，永远默默无名。

毕竟但凡想要转为驭龙师，必须是最卓越的法师才可以做到。

跟随阿尔走进英灵殿的时候，去来心中的感受无可描摹。

尽管已经在尼芙尔的幻镜中见到了苏拉和维达统治时期的英灵殿，真正见到它时会受到更加巨大的震撼。阿萨神族向往如熊的蛮力和如狼的勇气，自古神纪就存在的英灵殿里总共只入住了三位君主，包尔、奥丁和维达。无数根擦拭得极亮的长矛共同排列出整齐的墙壁，精致的铠甲覆盖在准备给勇士的座椅上，屋顶排满了金黄色的圆盾。只不过自从维达死后，古老阿萨王室的很多习惯都被破坏了，譬如身穿白衣的瓦尔凯莉们不会再有。

最终去来跟着阿尔进入了一个圆形穹顶的房间，正中央有一个很醒目的圆台，阶梯上摆满了红色的玫瑰。满头银发并且穿的一身白的阿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去来先生，请站在圆台上。”

去来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脚下的圆形高台上绘着一个圆，中间连接着奇怪的图案，乍一看像是星座。

“站在这里就可以了吗？”去来问道。

“啊，是的。请您放松，闭上眼睛。我说睁开再睁开。”

五分钟后，去来睁开了眼睛，这个圆形的房间里已经全黑了，原本红颜色的玫瑰在黑暗中发出深紫色的瑰丽光泽，圆台之上但凡绘了星座的地方都发出很朦胧柔和的淡绿色萤光，这些萤光的图案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的，很快由巨熊变成了蝎子。去来惊讶地睁眼望着脚下，阿尔的声音传来：“您身上的光辉也越来越明显了。”

去来看向一只手臂，愕然发现只要是有血液流经的地方都发出淡淡的荧光，动脉和静脉血管中的光亮更加明显，毛细血管中细看却也是有荧光的。他拉开另一只手臂的袖子，果然也是这样。他整个人就像世界之树，这些荧光的血管全部是枝叶和根脉。

“这是什么？”

“但凡成为法师，血管中都会有这些平时察觉不到的物质。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全部毁坏。”

“过程会很痛苦吗？”

“呃……也许会吧。有些法师会非常平静地接受这一过程，有些则会痛苦得难以承受，从脸色就可以看出来。我记的人有帕特里夏、薇恩、斯坦利,还有……伊妮德。”

“伊妮德？”

“是啊，我还记得她抛弃法师职能的那天，她痛苦无比，整个过程做完之后都是虚脱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呃呃，和体制有关吧。不过不必担心，这个似乎对日后成为驭龙师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当阿尔和他的助手开始用纯正的魔法笼罩住去来，他看到体内的荧光瞬间发出无比明亮的荧光，似乎流动得更快。就像一池子的鱼遇到了诱饵一样兴奋。果然魔法和镜术是不分家的。

光明灿烂的魔法圈中，去来安静地站在圆台上，脚下的图案又由蝎子变成了巨狮，发出的光芒仿佛为了响应魔法的颜色，变成了金黄色，正像狮子的鬣毛一样。

当所有的魔法都消弭时，他体内的荧光物质也逐渐暗淡了下来。阿尔收回手，对去来微笑道：“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丝痛苦吗？很厉害的，去来先生。”

“这就完了吗？”去来惊讶地问道，尝试着用手结阵，却错愕地发现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结出一个阵了。

果然……法师的能力已经完全消失了吗？

去来从房间里走出来，一时无法适应外殿明亮的光线，用手背挡住眼睛。

——阿斯加德，它是阿萨神族的避难所，如今却要因为两股势力的撞击而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