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要进宫，沈芸初穿得须得华丽些，不能再像平日里一般穿得太过素净。

她穿了件樱花色的对襟襦裙，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稍显稚嫩的纤美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走起路来整个人愈加显得灵动飘逸，三千青丝还是挽成垂鬟分肖髻，簪了一支樱花步摇，和一缀银铃铛，一张绝美的脸未施粉黛，却更加明艳动人，双眸清澈透亮，璀璨好看，勾人至极，眼角微微挑起，自然的生出几分媚意。

南凌天带着她入了宫，进了大殿，便听见楚随风淡淡地笑道：“沈丫头今儿又迟到了，可又是为了打扮？”

一旁的宋婉歌暗暗掐紧了手，皇上他，从未和旁的女子这般打趣过。

沈芸初很快明白，这个“又”，是指上次初见。

她低着头，骨子里还是那股野性的倔：“给皇上请安。”

楚随风眯了眯眸子，一月不见，这小丫头似乎又美了不少。

他抬手，让她起身。

沈芸初随着南凌天一道儿坐了，这个视线，她微微歪头，便能瞧见楚随风身边的宋婉歌。

原来在沈府时，宋婉歌一直都是柔弱温婉的小家碧玉形象，可今日她穿上那身凤袍，却也是大方端庄的，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气。

正想着，宋婉歌就开口了：“芸初倒是生得越来越标致了，在王爷府住的可还习惯？”她噙着得体的微笑，全然一副关心的样子。

沈芸初下意识地望了望南凌天，她记得他很讨厌别人叫他王爷，为这事儿都改姓南了，宋婉歌是个不知趣的，好端端提起这事儿来。

瞧见南凌天脸色如常，她微微松了口气，冲宋婉歌扬了扬唇角：“劳姐姐记挂，我在南苑住得很好，只是打从牢房出来，就从没见过姐姐，心里记挂的很，眼下瞧着姐姐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

一席话说得何等滴水不漏，既挑明了宋婉歌也是沈国公府的余孽，又叫人知道，她从牢房出来后，宋婉歌并没有去探望，显然在沈府出事儿时没有求情，如今又在这里惺惺作态，让人生厌。那一句“南苑”，更提醒了众人南凌天如今的身份。

宋婉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小妮子何时如此地会说话了？！

她端着一副皇后架子，捧起茶来抿了一口：“后宫琐事颇多，本宫处理起来，自是要费些时间的，未曾抽空去看你，是本宫的不是。”

如此一说，倒显得沈芸初不识大体，刻意刁难。

楚随风饶有兴趣地盯着沈芸初，看她接下来要如何说。

远处的南凌天皱起眉，他很不喜欢楚随风看他家小丫头的目光。

小丫头是不会看楚随风的，他有些自我安慰地想着。

“如今天下乃是太平盛世，不成想后宫中，竟还有烦人的琐事，既如此，想必姐姐今日参宴的时间，也是挤出来的吧？”沈芸初笑得腹黑。

楚随风表情严肃起来，这小丫头也忒口无遮拦了些，真真是什么都敢说，如此一来，便给皇后扣了个大不敬之罪。

他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朕倒是不知晓，朕的后宫有这等乱。”尾调颇有些凌厉。

宋婉歌面色一白，急忙跪下，道：“臣妾失言，望皇上怪罪。”

楚随风睨了她一眼，雅致的眉眼带笑：“朕不过开个玩笑，皇后不必当真。”

宋婉歌的贴身侍女茉莉连忙扶了她起来。

她吓出一身冷汗，慢慢在椅子上坐了，定定心神，怨恨地看了沈芸初一眼。

沈芸初全当没看见，自顾自吃起了茶点。

几个世家女上来献舞弹筝的，宴会倒也颇为欢快。

“皇上，臣女愿献上一舞，祝皇上龙体安康。”

沈芸初抬眼望去，正是坐在她对面的尚书之女，张蘅儿。

她低着头，看不清容颜，应该比沈芸初大两三岁。

楚随风眼里闪过一丝厌烦，面上却还是说了句：“准。”

张蘅儿只是微笑了一下，下去准备了。

悠扬的乐曲响起，五个身着黄色舞衣的女子围成圈，中间那个红衣美女，正是张蘅儿。

她眉间绘着莲花花轴，一双杏眸宛如一泓泉水般清澈，肌肤虽称不上光滑，却是雪白的，身段优美，红色衣裙随着她的舞步大片大片纷飞着，一张脸称不上绝色，却因为舞好，惊艳了四座。

不知为何，沈芸初看出一种淡淡的悲伤。

一舞完毕，喝彩声声。

楚随风笑道：“这舞是极好的，来人，赏。”

张蘅儿微微松了口气，谢过恩，便退下了。

沈芸初假装肚子痛，偷偷跟了出去。

张蘅儿走到一棵桃树下，冷声道：“原以为沈国公府的小姐知书达礼，不成想也爱做着偷偷摸摸的勾当。”

沈芸初从树后走出来，无所谓地道：“张小姐能尊称一声沈国公府，想来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人，又何必跟我计较这些。”

张蘅儿望着她的容颜，被惊艳了一把，很快便恢复如初，问：“你想做什么？”

沈芸初扶正有些歪的樱花步摇，走到她跟前，小声道：“你不想进宫，对不对？”

张蘅儿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她轻笑两声：“你跳舞的时候，眉眼处有些郁郁，楚随风给了你赏赐时，你松了口气，可见你是怕他给你封妃的。”

张蘅儿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观察的如此细致。

她伸手接住掉下来的一瓣桃花，轻轻叹气：“我叫张蘅儿，这次进宫，是乘了父亲的意，父亲希望张家再进一步，只能去攀附圣上，可我却厌恶这宫中的争斗不息，好在皇上没看上我，自古以来，女子的命运都是掌握在别人手里，可我不甘心只做拉拢权势的工具，我更不愿出身官家，挂着这大家闺秀的名头，还不如在乡，当个村妇也是好的，至少有自己的自由。”

沈芸初望着她，她脸上浮着层淡淡的坚毅，哪还有刚才的温婉。

“我如此说，你可会觉得我大逆不道？”张蘅儿又叹了口气。

沈芸初摇摇头：“我与你的想法倒是一样，这世上处处都是权势，没有一处干净地方，我们一出生就背负了太多太多东西，人们只知道光鲜亮丽的外表，又有谁知道外表下藏了多少辛酸苦楚，或许，我们根本就不属于这儿。”

她淡淡笑了：“你这个小姑娘倒是看得通透，叫甚名字？”

“我叫沈芸初。张姐姐，你我也算有缘，不如做个朋友，今后彼此照应，可好？”沈芸初说着，甜甜地笑了，她知道，她的笑能增添好感。

张蘅儿点点头：“好。”

南凌天在远处挑眉看着，这小丫头，如今倒会拉拢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