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然间提起路笙竹，宁迹的身体一颤，抬眸沉沉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威胁，有震慑，还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汪雪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一向自诩聪明的她此时有些恐惧，回想着刚刚那句话是不是说错了，或许她根本就不该提到路笙竹。

她手里一直有两张王牌，一张是妮妮，一张是阿竹。所以她能在宁迹身边待长达四年之久。

可有了萧笙之后，一切都变了。所以她今天才会铤而走险来到宁家。想利用妮妮逼他一把。最起码，她养了妮妮三年。

“我没忘。”宁迹沉沉的开了口，漆黑的眸子无波无澜，“雪桐，妮妮只是个孩子，别利用她跟我耍什么心机。”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路笙竹的遗愿？时至今日，他常常从梦中惊醒，路笙竹死的那一幕就在眼前，那双往日温柔的眸中尽是蚀骨的恨意，她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么淡薄而无情。

她说，不管他以后和谁在一起，都不能娶萧笙。她说，她的女儿绝不准让萧笙沾染。她说，就算她死了，也会在地狱永远看着萧笙，诅咒萧笙。

所以，在她死后，他放逐了自己，他断了和萧笙的联系，对萧笙的一切不管不问，即便有时老爷子和他说起宁旭泽的时候会带上萧笙一两句，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笑，从来没主动去关心过。

他那几年中得到的所有有关萧笙的消息，全都是从季沉西那里得来的。

他可以做到不看，不听，却唯独做不到不想。

现在呢，他娶了萧笙，他已经背叛了对阿竹的第一个承诺，既然注定要承受罪孽，那他再背叛第二个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如今妮妮最好的归宿，便是他和萧笙。

“之前阿笙已经和我商量过了，等她身体康复之后就去你那里把妮妮接回来。”宁迹睨了她一眼，漠漠的视线看似没什么威慑力，却莫名的让人想要听从他的每句话，每个决定，“妮妮交给阿笙带，不会比你差。”

“你就这么相信她？”汪雪桐咬着唇，十指紧握成拳。

或许她今天根本就不该来这里，可就算不来又有什么用？宁迹既然已经决定把妮妮带回去交给萧笙抚养，那她来不来都会有这一天的。

萧笙！她咬牙，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阿竹当初的那些痛苦。四年前，单单是这个名字就逼死了阿竹。四年后，宁迹对她日渐宠爱，几乎言听计从。

她只是个令人耻辱的私生女，凭什么能得到宁迹这么多的宠爱？

“汪小姐。”宁锡元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宁迹已经这么说了，我们几个做长辈的也没意见，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妮妮的照顾，以后你想见她，随时可以过来。”

妮妮是宁家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流落在外。

汪雪桐眉心蹙蹙，只是冷冷的看着宁迹，“我对你的利用价值就这么多了是吗？你忘了阿竹，你忘了美国所有的一切。”

宁迹脸色白了白，十指慢慢收拢，“雪桐，我们都不应该活在过去之中。”

过去的人和事，可以怀念，可以留恋，但不能深陷。

他和汪雪桐一开始并不熟，只知道阿竹跟她是姐妹，父母离婚时，一个跟了父亲一个跟了母亲。阿竹不常提起这个妹妹，平时也并没有很多来往。

阿竹死的时候留给他两个牵挂，一是妮妮，二是汪雪桐。之后，他们之间才慢慢来往多了一些。

一开始把妮妮交给汪雪桐，是因为她是妮妮的亲阿姨，是阿竹生前最亲最信任的人。而她自己又愿意带。可现在，是时候把妮妮接回来了，汪雪桐的一生，不该被一个本不该有牵扯的孩子所累。况且，她如今已经奢望的太多了。

是萧笙慢慢的把他从过去的坑中带了出来，即便他背叛了对阿竹的承诺，但至少现在他过得很舒心。

汪雪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宁迹的脸凝视了许久，整个大厅是静默的，宁家几乎没人说话，只有一片呼吸声此起彼伏。

这件事太突然了，况且，宁迹的处理方法已经是最好的。他们总不能让宁迹和萧笙离婚。

“我明白了，但阿迹，你有没有想过妮妮怎么想？她想要跟谁生活在一起？”

宁迹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她会和阿笙相处的很好。”

三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她只会记得萧笙一个妈妈。

“你根本就没给她选择的机会。”汪雪桐咬紧了后槽牙，“如果哪天我知道萧笙对妮妮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害死了阿竹，我一定不会让她再伤害妮妮。”

汪雪桐愤然离开，宁迹线条紧绷，漠漠的眸看着她的背影深了深。

宁锡元和宋雅兰因为她这句话顿时变了脸色，“阿迹，她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萧笙怎么会和路笙竹的死有关系？”

如果有，那萧笙的价值便要另当别论了。

宁迹没答话。一屋子人各怀心思，似乎还没从这一系列的变故中走出来。只有宁中杰一个人静静坐在沙发了，除了宁迹刚刚进门那句话外一句话都没说。

……

宁迹上了楼。

萧笙手里拿着画笔，握着妮妮的手在画板上轻轻的画着。线条歪歪曲曲的，但这一幕看起来格外的美。

听到门口响动的声音，萧笙转了头，看到他进来微微一笑，“谈完了？”

妮妮扔了画笔朝着他跑过去，“爸爸！”

萧笙眉角动了动，跟在她身后将画笔捡了起来。宁迹将妮妮抱了起来，话是对着她说的，“谈完了，以后妮妮是我的小公主，你便是我的女王。”

萧笙微微愣了愣，脸上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爸爸，姨姨呢？”妮妮趴在她的怀中，往门外张望着。

宁迹摸了摸她的小脸，“姨姨走了，以后你就跟着爸爸生活。”

妮妮似懂非懂，“以后妮妮可以和爸爸天天在一起了吗？”

“对，和爸爸妈妈天天在一起。”宁迹腾出一只手去牵萧笙的手，目光柔和如同一阵引人的旋涡，“妮妮，这是妈妈。”

……

楼梯处，宁冉将宋雅兰拉至一遍，“妈，萧笙的检查报告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