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逛完两条街，兴致未有丝毫减少。

路过一座小桥时，她发现丫鬟小姐姐的气息有点不稳，脸蛋红扑扑的，额上也出了汗，便提议到茶楼里歇歇脚。

附近恰好有一座三层茶楼，一楼的门口右侧是一个巨大的泥灶，上面搁着一只巨大的铁质茶壶，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白色的蒸汽。

小二站在左侧迎宾，大声吆喝：“客官您好！您今天笑得这么高兴，肯定有喜事！想喝哪种好茶？想吃哪种点心？要不要选个雅间慢慢消遣？”

“咱这茶楼掌柜心地好，一杯白开水只要一文钱，再点一杯不收钱！”

“小小姐您看着脸生，是来东府玩儿的吧？一楼人多热闹，您跟小的上二楼，二楼有玄师老爷表演绝技呢！”

在一楼喝茶的多是贩夫走卒，言辞谈不上文雅，嗓门比铜锣还大，吵吵闹闹的。

丫鬟小姐姐跟着沈知微走进茶楼，害怕高谈阔论的茶客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小声道：“去别的茶楼吧，这里好像……”

不怎么安全。

小二的耳朵很尖，立刻笑吟吟地接道：“这里是东府，谁敢在东府闹事？咱茶楼可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从未有人在此闹过事！姑娘且宽心，小小姐也别多想，真出事了，小的把人头拿下来给您们赔罪！”

沈知微是和杨年华一起出门的，不怕遇到纨绔和小痞子。

她边打量茶客边问小二：“你们这有哪些好茶？除了糕点小菜，还有别的好吃的吗？”累倒是不累，可肚子又觉得饿了，想吃。

“好茶多了去，最好的是采自五百年老茶树的明心见性茶，一钱茶叶售八十灵珠，还有上好的灵泉水、高山雪水……”

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

“您要是不喜欢茶，咱茶楼有各种果汁、调制饮品，冰镇酸梅汤、冰沙……”

“对了，我们的点心也是东府一绝，有甜的咸的酸的软的脆的糯的香的，有米糕豆饼鱼丸桃酥春卷麻团……只要是您想吃的，咱都能给您端上来！”

“一壶灵雾茶，各种点心来一份。”沈知微不负小二的期待，在较为清静的二楼挑了张桌子坐下，“大娘，你想吃什么，自己点。阿喜也是，不用跟我客气。”

“我出门前吃过，不饿，谢谢小姐的好意。”丫鬟阿喜拘谨道，“我不喝灵雾茶，小二哥给我一壶普通的茶。”

杨年华习惯了沈知微的作风，看着挂在墙上的茶水点心牌，点了一壶价格中上的毛尖和几样安颖城常见的甜品。

原本她是不识字的，被东方舞阳收为手下之后，东方舞阳简单了解了她的教育程度，把她塞进在东方家的族学与一群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做同窗。要求她认字写字，该懂的历史地理等常识不能不懂，至少别人问她仙道是谁开的，她可以给出正确答案。

彼时杨年华沉浸在丧子之痛和杀夫的悔恨中，在族学上了几天课，浑浑噩噩，学习进度竟追不上六岁娃娃。

小孩子生性顽皮，哪会想到将杨年华承受不起更多打击？

他们将她嘲笑得掩面欲逃。

随后，杨年华不敢不认真听课，硬是学会了认字写字，还能写蹩脚的诗，与从前那个大字不识的辛杨氏相比，就像不同的两个人。

经历渐多，见识渐广，杨年华越发认识到，能遇上东方舞阳这样的主君实乃她的幸运。

是故她从来不违逆东方舞阳的吩咐，无论是东方舞阳安排她去杀人，还是安排她保护沈知微，她不曾有过敷衍的心思，每次都尽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

她的孩子已逝，看到东方舞阳的三个孩子，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

茶楼的上茶速度非常快，阿喜要的普通茶转眼就端上来了，附赠一碟六块卖相不太好的粟米糕。

“请吃，这是送的，不要钱。”小二喜滋滋地道，“小小姐请稍候片刻，给您泡茶的乔公子马上就来！您先欣赏一下台上的戏。大姐也别着急，毛尖正在冲泡中。”

“味道还行。”沈知微在他说话时吃了一块粟米糕，“别的点心还没做好吗？”

“点心已经来了，小小姐请品尝。”

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从不远处的楼道口传来，沈知微抬目看去，望进对方清澈明亮如秋水的眼眸，微躁的情绪被轻易抚平。

“这是乔公子，咱们茶楼的第一茶师，时常受城主邀请，被城主列为座上宾。”小二的语气骄傲又自豪，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乔公子看着像二十七八岁，着青衣，头发全部束起，平凡的面容宛如一块璞玉，气质独特，令人见了印象深刻。

端着点心的女使跟在乔公子身后，迅捷无声地把一样样点心摆上桌，并在桌子上放了一个手腕粗细的花瓶，瓶中插了三朵娇艳的金色灵花。

另有女使端着茶叶、灵泉水、小炉子和青瓷茶具，其训练有素的表现，与提着大茶壶的小二形成鲜明对比。

沈知微瞅了瞅这些人，对乔公子道：“请你泡茶会不会很贵？”

乔公子哑然失笑，想捏小姑娘的脸：“你说呢？”

沈知微道：“我若知道，不会问你。”

乔公子又笑，不逗她了：“一壶茶九枚灵珠，我观小小姐的衣着打扮佩饰，比我泡的茶更贵，得罪不起。尝尝这点心，像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吃，算是卖得最好的了。”

沈知微挨个品尝了茶楼的点心，说道：“果然是老字号，厨子的手艺非常棒。”招手唤小二上前，“这种，这种，还有这几种，再来一碟。吃不完的，我会带回去吃。”

乔公子是茶道大师，泡的一壶灵雾茶甘甜芬芳，品之齿颊留香，以至于沈知微觉得她应该给超过九枚灵珠的价钱才能匹配如此好茶。

“大娘，阿喜，也尝尝吧。”沈知微分了两杯茶给杨年华和阿喜，与乔公子道，“喝过你的茶，感觉我从前喝的灵雾茶就像白开水，淡而无味。”

“小小姐喜欢我的茶，常来便是。”乔公子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都把沈知微当成孩子，指着戏台上的把戏道，“这也是我们茶楼的特色。”

在戏台上表演的是个娇俏女子，美眸善睐，笑意盈盈。她舞着长长的水袖，轻灵从容如同花间精灵，柔美婉约仿佛天上云，举手投足自带童话般的特效。每每跳跃舞动之时，片片花瓣自虚空中浮现，纷纷扬扬地撒落，如梦似幻。

以沈知微的视力，可以看到花瓣上的晶莹露水，也能嗅到淡淡的花香。

花瓣是真的。

可见，利用玄术赚钱的不仅是骗子，还有真正的觉醒神通的玄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