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不清哪在疼，因为浑身上下，体无完肤。

近乎晕厥，意识却依旧牵强地清醒着。前方一片灰暗，仿佛风沙迷眼，她扑倒在地上，被黑雾裹成粽子。

不知挣扎了多久，再睁眼时，已从清晨到了黄昏。她恍然，竟然那么久了。

一双手托起她的背，夺走她手中的符纸。

“秋”

温润指尖点在她唇上，耳畔声音隐约：“我不是。”

许久，疼痛渐渐平息，她闭上眼，不想再看见那团恐怖的黑雾。身后人顿了顿，道：“对不起。”

双雪回过头，气若游丝道：“为什么啊？”

你带了我这么些年，你了解我，极阴的体质，却偏偏给我那样一个护身符。

而如今你该是满意了，来看笑话，我想问你，有什么好看的呢？

双雪最终缄默。

楚岸芷从她手中抽走护身符，道：“你可以自己走下去了，秋门主对你很好。”

“你若恨我，恨祭月阁，哪天学好本事报复回来。”

“现在，忘了我。”

护身符被扔进地上残存的黑雾里。

双雪问：“这就是你赎罪的方式吗？”

“这还叫赎罪吗？”

她经历过怎样的痛苦，祭月阁和师父不知道，似乎也不想知道。

双雪捂住脸。其实，她也不想知道啊。

轮到楚岸芷沉默。

“你走吧，我就当你没存在过。”双雪神情仍有些恍惚，“此生，我要拜师，只拜秋门主。”

“她现在在哪？”

楚岸芷却道：“她一会儿会回来，安置好你。”

双雪想起自己这一身惨状，摇摇头，还是罢了。

“我等她，你可以走了。”

楚岸芷起身，双雪仍捂着脸，蹲在后面默然。

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她不想知道但怎么可能。明明都体验过了，从朝晖到夕阴，痛得毕生难忘，叫她如何放下？

她很清楚自己，仅仅一句相忘，忘记师父这个人，忘记疼痛与恩仇，她做不到。

师父从前于她有恩，如今伤她至此，她该如何，千刀万剐报回去吗？相忘，是两全其美的结局，但——

她叹啊，喘息渐渐急促成了抽泣。

忽然注意到掉在身旁的护身符，她心弦一扣，捡起护身符，抬头，看见楚岸芷未及行远的身影。

她冲上去。

不知怎的，可能是没控制好，指尖又绕上几缕黑雾，她要收手时，已来不及了。

黑雾夹着符纸，燃起颜色奇怪的焰，爆炸，在楚岸芷回首的那一刻。

明眸，光影。被黑雾遮掩。

双雪去抽回符纸，手指被烫了下，猛然收回手，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黑估计已侵袭了楚岸芷，正在向她赶来。

又要体验一次吗？她一骨碌向后滚，捂住眼睛。

再睁开时，眼前仍是黑暗。她慌得更厉害，忽而面上一暖，原来是眼睛被一双手捂住。

半晌。

那双手移开，光亮一点点落尽眼里。她伤了她，又护了她两次。双雪轻声道：“我只是想把那东西给你。”

楚岸芷咳了一下，似在哽咽，“你明明也知道的。”拿它回敬我，那东西只需经过你手，便会放出阴气。

我们都是故意的，不是吗？

楚岸芷也迷惘了片刻：“我不怪你。”

双雪看她握紧了护身符，未多留下一眼，起身走了。

清风徐徐，吹痒身上伤疤。漠漠的，不算绝情。

“我也不怪你，我们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