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卫火头空口诉十年 莽醉汉赤手敌群狼
作者:周晨千成      更新:2020-04-04 05:19      字数:10692

十六章

卫火头空口诉十年莽醉汉赤手敌群狼

赵怀真抬手阻止赵来贵再说话,自己开了门,见邵天赐正站在外面,邵氏兄弟站在后面。雪仔站起来,把邵天赐等人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赵怀真摆摆手,屏退雪仔。

邵天赐笑嘻嘻道:真少爷别来无恙啊。

赵怀真笑道:不知天赐少爷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

邵天赐道:真少爷客气了,今天酒楼的饭菜不可口吗?为何要提前离开呢?

赵怀真道:我打小不吃荤,全城人都知道的。

邵天赐道:哎,可惜可惜。

赵怀真问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邵天赐道:那鸡鱼肉蛋的香味和口感,岂是青菜豆腐可以比的。一品居的炭烤鸭,脆甜爽口,尚味坊的酱肘子,滑嫩不腻,观天阁的蒸铜鱼,唇齿留香。啊,还有还有,老王叫花鸡,苗家烩三鲜,郑记兔肉,这些虽是小地方,不出名,你一定没听过,但味道绝佳。总之,灵州城的珍馐佳肴可不是一般的多,其中最出名,也是最让我难忘的,一定是醉仙楼的凤冠霞帔。

赵怀真笑道:天赐少爷不是来给我背诵灵州城菜谱的吧,有话直说,别绕弯子。

邵天赐道:真少爷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司徒寿配不上虫王,你帮我再捉一只比他那个更厉害的,我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吃穿不尽。

赵怀真假装惊喜,笑道:好呀好呀,难得天赐少爷如此慷慨,谁会傻到和钱作对呢。

邵天赐对赵怀真答应的如此爽快,也是深感意外,他并不清楚赵怀真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邵大义道:那走吧,时候不早了。

赵怀真望望天,道:今天不行。

邵天赐问道:为何?

赵怀真道:捉虫王不比捉普通的蟋蟀,凡遇大事不都讲究个择良辰选吉日吗。

邵天赐笑道:有道理,那哪天合适?

赵怀真道:两日后的晚上,我带你去。

邵天赐问道:还要我亲自去吗?

赵怀真道:虫王和普通蟋蟀不一样,谁捉的像谁,农夫捉的只会刨土,将军捉的必能打仗。

邵天赐将信将疑,问道:好吧,去哪捉?

赵怀真道:城西河岸,乱坟岗。

邵天赐一听,别说深夜去乱坟岗,就算白天也极少人愿意去,怕沾上晦气,心里着实不情愿。

赵怀真看出来他的顾忌,又道:若是主人的胆量太小,就算得到虫王,虫王也是个胆小鬼,见了大场面也必然落败。

邵天赐逞强道:好,两日后,不见不散。

赵怀真道:天赐少爷慢走,不送。

赵来贵目送他们离开后,问道:少爷,你真打算带他去乱坟岗?

赵怀真道:他自己愿意去,那你正好帮我去准备准备。

赵来贵问道:准备什么?

赵怀真耳语了几句,赵来贵笑的前仰后合,不住的说妙妙妙。

第二日一大早,赵怀真喝了点菜汤,便独自出门。

赵来贵问道:少爷,你去哪儿?

赵怀真道:我去找找昨天邵天赐说的那几家酒楼。

赵来贵道:千万小心啊。

赵怀真道:你也小心。

刚迈入城中大道,一股浓厚的肉香味飘来,赵怀真抬眼一看,这个酒楼正是尚味坊,不知是不是大汤郭正在烹饪,寻着香味来到后厨,见七八个人正在烧火切菜,都在闷头干活,竟然没人看到他。

赵怀真高声问道:大汤郭在不在?

众人回过头来,看了看,又回过头各自干活。

赵怀真又问了一次,见无人回答,自讨没趣的走了。

过了两条街,见到一车鸭子正拉往一品居,赵怀真跟着车子便进了一品居的后厨。想想以前爷爷在的时候,这些鸭子必然能活下来,现在可没一文钱去救它们了。

赵怀真找了两个人问,都说不认识大汤郭,只好离去。

又来到观天阁,后厨大门紧闭,只好去找掌柜的问,掌柜的倒是听说过大汤郭,不过那人应该被醉仙楼的人请去了。赵怀真谢过,朝醉仙楼跑去。

醉仙楼门外的小二见他衣衫破旧,不愿搭理他,还将他朝外赶。

赵怀真心道:又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要是以前,非把这酒楼买下来不可。

正没辙的时候,一辆四轮马车停在醉仙楼外。

赵怀真心道:谁这么张扬,居然是两匹马的四轮车,灵州城谁敢用。

马车上下来两人,正是昨日在春华楼见到的晁氏母女。

小二殷勤的叫道:晁夫人和晁大小姐大驾光临醉仙楼,不胜荣幸。边招待晁氏母女,边驱赶赵怀真。

晁夫人转身一看,笑道:哟,这不是赵家公子吗。

赵怀真像昨日一样揖手鞠躬,问候道:晁夫人好。

晁大小姐问道:赵公子怎地如此打扮?

赵怀真道:锦衣玉食不习惯,还是这样舒服。

晁大小姐撇撇嘴,道:穷就是穷,说这么多。

晁夫人道:骦儿,不得无礼,你可知这赵家以前可是富可敌国,若不是百年难遇的洪灾,赵家捐出全部家当才建了现在的灵州城,你爹爹也做不了这一方百姓的父母官,没那等福气替皇上选马。

晁骦吐吐舌头,哦了一声。

赵怀真干笑两声,道:不提了,不提了。

小二一听,将信将疑,道:就是个乞丐,晁夫人别被他骗了。

晁夫人道:胡说,不可以貌取人,赵家公子的事迹你们可知道?他不杀生,做善事...

赵怀真心道:这晁夫人当真是贤惠温良,娘在的话,一定也会这样护着我的。想着想着不由得对着晁夫人多了几分好感。

听晁夫人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赵怀真也很不好意思。

晁夫人道:你爹来灵州之前,特意去庆王府询问赵家的情况,还说要拜访赵家后人,你怎么忘记了。

赵怀真忙道:不敢叨扰晁大人,不敢叨扰。

晁骦立刻改变态度,问道:赵公子,你来此作甚?

赵怀真道:我听说这里有个厨子叫大汤郭,有事想问问他。

小二道:别找了,大汤郭现在不在儿了。

赵怀真道:那就是说,以前在你们这儿。

小二道:哼,我们醉仙楼最有名的凤冠霞帔就是出自他手,他不愿意再做,我们只好另请高明啊。

赵怀真问道:为何不愿意再做?难道是你们短了人家的工钱。

小二骂道:放屁。回头又看看晁夫人,感觉失礼,又改口道:他不在这儿了,回善财道卖馒头去了。

赵怀真道:多谢,告辞。转头又和晁夫人行礼告别。

善财道赵怀真是知道的,那是庆王为了表彰赵德才的功绩所立,当初迁徙新灵州时修建的一条官道。赵怀真内心忐忑,总感觉有些难以预料的事要发生,好事还是坏事,自己也说不清。带着难以平静的心情,穿街过巷,来到善财道,那功绩碑还矗立在道中,上面书写着赵德才的善举。三五个男孩儿在碑旁追逐打闹,赵怀真双眼恍惚,依稀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一阵吵嚷声把思绪打断,赵怀真看到街边一群人围拢在一起,有的喊七有的叫八,甚是热闹。走过去才看到,有两个人正在比赛吃馒头,一个八尺壮汉,一个黒瘦青年,两人面前各堆着十几个馒头,手里还拿着两三个正往嘴巴里塞。赵怀真见过各种赌钱的手段,比吃馒头倒是头一次见。看了半晌,问这事怎么回事,旁人说道,昨天卖馒头的人说,谁能一口气吃十二个,以后馒头不要钱,随便吃。这壮汉以为自己可以,连吃了九个便吃不下了,只好付了钱。为了找回面子,今天非要和卖馒头的再比一比,所以才有了这吃馒头的较量。

看那青年不慌不忙,将第八个馒头拿在手里,咬一口咽一口,三五口便吃完了。那壮汉一口一个,已经吃到第十个了。

众人给壮汉鼓劲助威,高声叫道:十个了,十个了,还差两个。

壮汉兴奋起来,一手拿一个,笑道:吃完这两个,便不用付钱了。说着又吞掉一个。

众人高声叫好,纷纷道: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那青年笑道:我这是第九个。吃完后,左臂一横,拿起一个馒头放在了肩上,又拿起一个馒头放在了手臂上,一连放了四个。

众人惊道:他要干嘛?难道他能吃十三个?

壮汉把第十二个馒头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实在吃不动了,叹了口气道:我不信你能吃十三个。

青年淡定自若,左臂靠近嘴巴,两口一个馒头,连吃四个,众人纷纷叫好。

有人道:史老二不行啦,看人家大汤郭一口气连吃十三个,当真厉害。

赵怀真心道:这卖馒头的黑青年就是大汤郭?

大汤郭笑道:史老二,今天这顿我请了,出去帮我大汤郭吆喝吆喝,咱这儿的馒头怎么样。

史老二一听不用付钱了,傻笑道:好吃,大汤郭的馒头真好吃,我平时只能吃俩,昨天一口气吃了九个,今天吃了十一个,你们说好吃不好吃,肯定好吃。

大汤郭吆喝道:好吃的馒头,一文钱一个。

如此一来,买馒头的络绎不绝,没多久便卖完了四蒸笼的馒头。

众人散去后,赵怀真望着大汤郭笑笑。

大汤郭问道:你要几个?

赵怀真问道:为什么不做凤冠霞帔,改卖馒头了?

大汤郭道:我这是卖馒头的,您要吃肉请改道儿。

赵怀真哈哈大笑道:我赵怀真从小不吃荤,灵州城的人都知道。

大汤郭刚要笑,又严肃起来,道:我们和赵府没有瓜葛。

赵怀真道:你当然和赵府没有瓜葛。

大汤郭道:要不是看在你是小菩萨的面子上,我根本不会理你。

赵怀真问道:你刚才说你们?是你和你的师傅,所以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大汤郭道:你走吧,我师傅也和赵府没瓜葛了。

赵怀真问道:你当真不想知道我为何而来?

大汤郭收拾好蒸笼,回头进了蒸房。

赵怀真道:我能治好你师傅的疯病。

大汤郭跑出来问道:你说什么?

赵怀真道:还不带我去见你师傅。

大汤郭问道:你说能治好我师傅的疯病,可是当真?

赵怀真道:快点吧。

大汤郭门都没锁,就领着赵怀真走了。出了南门,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片小树林,树林中有片空地,盖了两间茅舍,火头卫正在围着茅舍转圈。

大汤郭叫道:师傅。

火头卫没理他,直到赵怀真走过去,火头卫才瞪大了双眼,伸手指戳了戳。

赵怀真道:我来了,你有何事?说吧。

火头卫道:张公子,救我。

大汤郭道:师傅,他姓赵。

火头卫仔细看了看,道:对,不对,不对不对,对对,对不对,对,又不对。边说边点头,又摇摇头。

赵怀真道:不管对不对,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就对了。

火头卫道:告诉你也不信。

赵怀真道:有什么信不信的,我说我见过喷火的龙,也没人信,你信吗?

火头卫张大了嘴,半晌,才突然问道:喷火龙怎么死的?

赵怀真道:天降暴雨,淹死的。

火头卫双眼紧闭,狠掐了大腿一把,坚定道:对,和你说,和你说,十年了,十年了,没人相信我,今天终于有人愿意听我说了,终于...

大汤郭拿出三把木凳,三人露天而坐,火头卫抬眼看看天,边搓手边回忆着,把十年前遇到的事说了出来:

那也是暴雨后的一天,赵府宴请贵客,火头卫烹制了独门绝活凤冠霞帔,食客吃了无不拍案叫绝,因此,赵德才赏了火头卫两锭金子和四坛好酒。第二天火头卫把酒拉回家,在家门口遇到了一个乞丐,这乞丐浑身干净,全然没有一丝被雨水打湿的痕迹。火头卫很是奇怪,便在街边买了熟肉,把乞丐带到家中,喝起酒来。二人边喝边聊,天南地北,历史传说,阴阳玄学,这乞丐竟无所不知,火头卫听的津津有味。酒过几巡,乞丐说道赵府有灾劫,只有他能救,不过代价很大,可能会牺牲全灵州城的人。火头卫以为他喝多了,在说醉话,也没较真。乞丐又说道火头卫烹制的凤冠霞帔太过残忍,这等于是拿自己的阳寿换现在的富贵,所以最好别再做了,否则阳寿会越来越短。火头卫说道自己也感到罪孽深重,不做便不做,不过赵府是什么灾劫,要牺牲全灵州城的人去换一家人的平安,这不是更残忍吗?乞丐笑笑,说道火头卫有慧根,就凭这一点,也值得知道真相,不过真相往往令人烦恼,痛苦,甚至发疯。因此,乞丐给火头卫倒了两杯酒让他自己选择,一杯是知道真相,一杯是富贵到死。火头卫心想自己活的挺好,不需要大富大贵,而且富贵意味着阳寿减半,与之比较的话,还是知道真相来的更干脆一些。乞丐笑笑,又说道但凡大智慧的人并非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做到,而是在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生活,沉淀到最后,获得的那一点点可以看透任何事物的心境而已。火头卫思索片刻,举起真相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喝完才发现那杯子里不再是从赵府拿回来的好酒,只是一杯普通的清水而已。

赵怀真问道:那乞丐姓张?

火头卫道:对,乞丐张,人人都这么叫。

赵怀真问道:名讳呢?

火头卫道:没人知道。

赵怀真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火头卫继续说道:果然如他所说,赵府的千金得了怪症,连钱神医都束手无策,所有人都放弃希望的时候,乞丐张便出手了。先是把赵府的财路断了,又把赵府的石狮子埋了一个,说是可以镇邪。谁也不会信,可赵家小姐就像吃了灵丹妙药一般,当时便起死回生了。赵老爷自从夫人去世,就宠这个女儿,这乞丐张救了他女儿,恨不得把家都送给他。问这乞丐想要什么,一般人肯定要荣华富贵啊,谁知这乞丐,就要一个什么...什么阴阳符的东西。

赵怀真一听,突然紧张起来,皱了皱眉,从怀里摸出生死符。

三个人围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同声念道:乾坤逆转达三界阴阳生死符。

赵怀真道:原来这个东西叫阴阳符。

火头卫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赵怀真,疑道:难道你是他的转世?不对。

赵怀真问道:他死了吗?后来怎样了?

火头卫道:赵老爷为了报答他,盖了全灵州城,不,应该是全天下最华丽的福飨楼,用来宴请全灵州城的宾客,让他一一过眼,看到底是谁拿着这个阴阳符。可惜啊,只过了几天,便天降暴雨,我们厨子伙夫几十口人只好在福飨楼住下。有一天,来了几个怪人,他们竟然骑着从未见过的妖兽,一共四人四兽,三个人进了赵府将乞丐张拖了出来,四人押着他飞天而去。奇怪的是,雨停之后,除了我,其他人都忘记了这些事情。

赵怀真道:不奇怪,灵州城迁徙之前的喷火龙也没人记得了,当时也是暴雨。

火头卫道:是,这我也记得。在船上的时候,我问他们见没见到喷火龙死了,他们都说我疯了。

赵怀真道:如此说来,乞丐张没死?只是被带走了?

火头卫道:你是赵家的什么人?

赵怀真道:我是赵文瑜的儿子。

火头卫道:不可能,赵文瑜没嫁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赵怀真道:我是永乐二十二年出生的。

大汤郭道:永乐二十二年,到今天也不过十岁,你足有十七八了,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特意跑来取笑我师傅的吗?

火头卫道:永乐二十二年?乞丐张是永乐二十一年来的,你真是乞丐张和赵文瑜的孩子?不对啊,乞丐张怎么可能和赵文瑜...年岁也不对啊?除非...

赵怀真道:除非什么?

火头卫道:除非你是大初世。

赵怀真惊道:大初世?你也知道大初世?到底什么是大初世?这个称谓不是第一次听到,可赵怀真想不起来还在哪里听到过。

火头卫道:乞丐张说过,每个人都会轮回转世,第一世叫初世,没有任何罪孽,生死薄上只有名字,没有善行,没有罪行,也没有阳寿期限。从这人记事起,才会由三尸神将善恶罪孽都记录在生死薄上,阎王根据这些行为折算为阳寿期限,善多者第二世享尽荣华富贵,恶多着第二世受尽冷眼虐待。有的贵为人皇,有的贱如草介,皆由初世善恶而定。罪恶较重的,若本世还未还清,下一世继续受苦,如此往复,甚至可能坠入畜生道,投胎为猪狗。

赵怀真点点头道:若本世行善,还清了上世的罪恶,来世可做普通人,或者享福之人。

火头卫惊道:你怎么知道?

赵怀真笑道:我在庆王府的时候,听和尚讲经,也这么说。

火头卫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大汤郭问道:大初世呢?

火头卫继续道:两个善行的初世结合所生者,便为大初世,阳寿不受天地影响,一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世人都知道,十七八岁到三十之间是人生最宝贵最黄金的年龄,而大初世可以从十岁开始到百岁为止,皆处于这个黄金时段。

赵怀真摸摸下巴,道:难怪读书的时候邵天赐比我大七八岁,现在感觉比我还小一二岁,原来如此啊。

大汤郭将信将疑,三人半晌没说话。

火头卫道:当年乞丐张也是这身打扮,虽然布丁很多,但是很干净,换了新衣以后,简直判若两人。

赵怀真道:所以在春华楼外你把我当成了他?

火头卫点头道:你即使不说,我也应该知道,你就是乞丐张的儿子,绝对错不了。

赵怀真咽了口气,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加快,脑子嗡嗡作响,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有个父亲,简直如同做梦一般,一时竟接受不了。

大汤郭看看天色,拿出两个馒头,火头卫摆摆手。

赵怀真道:我走走,我走走。

说着出了小树林,脑中一片空白,叹了口气道:谁知道是真的假的?该死的老天爷,你想玩死我吧。

话音未落,咔咔一声旱天雷落在旁边的小树上,断枝正砸在赵怀真头上。

赵怀真心道:那次喷火龙也是这样,好像我咒骂老天爷,就要遭雷劈,真是该...不敢再说,自我安慰道:呸呸,不犯嗔戒。

见天近黄昏,大步朝城内走去。快到城门处,几个黑衣人正贴着城墙朝西奔跑,腋下还夹着几个孩子。

赵怀真定睛一看,心道:那几个不是在功绩碑玩耍的男孩儿吗?这些人是劫掠孩童的胡人。赶忙回头跑了几步,拿了那根断树枝,跟着追了过去。

一盏茶的功夫,几个黑衣人突然相继摔倒。本以为是踩到坑了,赵怀真仔细一看,原来有个醉汉躺在墙头呼呼大睡,长长的腿抬的老高。几个孩子摔在一旁哇哇大哭,醉汉站起身来,把酒葫芦打开,又灌了一口。

几个黑衣人不说话,互相使了个眼色,抱着孩子又要走。

醉汉嚷道:谁家孩子那么顽皮,吵醒了老乾,还不磕头认错。

黑衣人刚要走,醉汉老乾用他巨大的手一把拉住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右臂。那黑衣人使了蛮力,竟然没挣脱,丢下手里的孩子,举左拳就打。老乾猛低头,将那人拳头夹在下巴之下,右手使了三成力道,将那人右臂捏的酸疼。见那人痛的直叫,另外两人丢下孩子赶来帮忙。

老乾道:三个大男人,四个小孩子,奇也怪哉。说不是人贩子,狗都不信。

两黑衣人同道:多管闲事。一边说着,二人四拳打了过去。

赵怀真心道:看来这人不是官府查案的,就是拔刀相助的江湖好汉啊。

老乾迎上前去,左右手各捏住一人,朝中间一合,使了招闭门落闩,二人手臂登时被折断,疼的在地上打滚。

赵怀真不禁叫道:好啊,好啊,老乾这招力道非凡,佩服佩服。

先前那人见势不妙,伸手掏出两个物件,本以为是暗器,再看才发现是骨质鸣镝。

赵怀真惊道:糟糕,他在求援。边叫边冲了过去,手上挥着断树枝。

可为时已晚,两声哨响,鸣镝飞上了天。

那人同时飞起一脚,将赵怀真踢倒在地。

老乾不紧不慢笑道:你能叫几个人来?说着跳上去虚晃一圈,一脚将之踢翻。

那人虽然倒在地上,咳了两声,却冷笑一声道:等死吧你。

老乾道:好啊好啊,等着呢,你也别走。

赵怀真捂着胸口,自语道:好疼啊。

老乾道:那位朋友,没事吧。

赵怀真硬着头皮道:没事,刚才滑倒了而已。

老乾笑道:你来看着孩子,看我收拾他们。

话音未落,从远处来了一行人马,十个着灰黄色短衫的胡人说话间便到眼前。倒地的黑衣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其他胡人便两两站定,把老乾围在当中。

老乾喝了一口酒,把酒葫芦放在后背,笑道:五行阵吗?来吧。

西边一汉子持把半月铲攻了过来,老乾见这兵器怪异,又是长柄优势,只能左闪右躲。交手十几个回合,老乾一不能近身还击,腰上还被蹭破一道口子。正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半月铲连攻三招,老乾孤注一掷,索性侧身卖了破绽,趁那人招数使老,不及收回兵器之际,老乾双掌平推,将那人击倒在地。,这一下着实不轻,那人半晌没起来,身后那人将他扶起来,一挥手,东边的汉子提木棒而来。老乾不及细想,先躲过自上而下的一击,又侧身闪过木棒横打。连打了十几个回合,双臂和左腿分别受伤,虽然不重,却严重影响了出拳的速度和力度。

老乾笑道:车轮战?想累死我?能让我休息一会吗?说着,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木棒。

那人见机会大好,将木棒当刀使,自右上往左下狠劈而来。老乾艺高人胆大,听声辨位,后仰马鞍桥,躲过致命一击,一脚倒挂直踢那人面门。那人本以为这一棒必中,手上力道便毫无保留,谁知用力过猛,被闪开后,无处卸力,头脸被双臂带着朝老乾的脚砸去,嘴巴鼻子登时鲜血直流。木棒击在地上,断成两节,双手自虎口而上震的疼痛酸麻。东边另一人又将这人拉了回去,再挥手,西南角一人背负双手跳了过来。

老乾见这人没拿武器,想是要和他比比拳脚,左掌右拳摆了个马步,等那人先出手。那人三两步跳过来,双手突然探出,两把灰白色粉末撒了出来。老乾避之不及,双眼登时睁不开了。

赵怀真骂道:真歹毒啊,太奸诈了,人多打人少,还用江湖不耻的下三滥伎俩。

那几人看看赵怀真,没搭理他。

赵怀真心道:这老乾死了,这些孩子肯定也好不了,先来个缓兵之计。想着便叫道:刘将军,快来啊,就这些人抓小孩儿的,快来抓他们。说着,用力将手中的断树枝丢向黑衣人。

这一声叫,本是最没办法的办法,没想到还真把这些人唬住了。

黑衣人后背被断树枝碰了一下,天黑没看清,以为是暗器,赶忙高声叫道:拿人要紧,快走。

正要散去,老乾一把拉住撒粉那人,使了五成功力,将那人双臂硬生生的捏断了。

黑衣人惊道:怎么回事?

老乾笑道:幸亏不是石灰。说着将空的酒葫芦背好,又道:好朋友,谢了。

原来,趁赵怀真和他们吵嚷之际,老乾借着黑夜无人看清之际,快速摸出酒葫芦,用酒把眼上的粉末洗净,这才转危为安。

那几人又回到原位,正北一人跳出来,吼了一声看招,几枚暗器打了出来。老乾见这暗器泛着银光,怕是有毒,黑夜中,不敢硬接,只好躲开。那人连发了七八枚,一一射向要害。

老乾着急道:真厉害,真厉害,再来几个,我真躲不开了。

那人听着,越发兴奋,嗖嗖嗖连发三镖,只听哎哟哟几声,三人应声倒地。

黑衣人道:快拿解药。

老乾哈哈大笑道:让你来,你就来啊,真听话。

那人没注意老乾每次站位都是贴着其他人站,这次伤了自己人,啊呀呀气的直跺脚。

老乾趁机上前,连点了那人的膻中,天突,廉泉等三处大穴。刚要转身,老乾就感觉到耳后呼呼声响,只能凭经验侧身闪开。来人拳脚越来越快,拳风带过脸颊,说不出的窒息感。稍微失神,便被那掌击在胸口。老乾只感觉头晕目眩,一阵恶心,连吐了两口血。那人双掌好像着了火,打在身上一阵强烈的灼烧感。二人又交手数招后,老乾自知打下去,毫无胜算,突然向后蹦跳。那人只望了一眼,脚蹬身起,双拳变四拳,四拳化八拳,从上下左右打了过来。

老乾轻声道:好拳法。突然趴倒在地。

那人拳无落处,只好收回。正要弯身查看,哪知老乾突然拿住了那人双足脚踝,将全部力气朝那人脚踝使去,那人登时疼的哀嚎起来。

黑衣人惊道:还没死?

老乾跳起来道:哈哈,待我喝了这口酒,再将你们一一擒下,不用等我那几个弟兄,我一人就可抢了头功。

黑衣人不敢再等,叫着众人,拖着伤者,向西南朝河岸逃去。

赵怀真见他们没了踪影,才把孩童带过来,笑道:快谢谢这位老乾。

几个孩童止了哭声,连叫道:谢谢。

赵怀真道:叫你呢,也不回个礼,太没礼貌。

老乾微微点头,身子向后倒去,登时不省人事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赵怀真在旁边道:醒了?你还真能死撑啊,明明力竭了,还说要把他们擒住。

老乾浑身酸疼,口渴难耐,轻声道:给口酒,谢谢。

赵怀真道:酒就别喝了,喝水吧,唐祺拿水来。

唐祺从门外进来,端了一碗水给老乾。

老乾喝了,道:再来一碗。

小福兆进来道:水不能多喝。

老乾问道:你是谁?

赵怀真道:给你治伤的江湖郎中。

小福兆笑道:叫我小福兆吧。

老乾低头看看,身上伤处果然包着白布,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赵怀真问道:你怎么会使刘将军的绝处逢生?

老乾一惊,又道:那一招叫绝处逢生啊,我才知道,怎么你也认识刘将军?

赵怀真问道:我当然认识,我在问你啊,你何时见过刘将军?

老乾道:几十年前,在塞外的时候见过一面。

赵怀真问道:哦,难怪,这是他教你的?

老乾道:嗯,只是不知道这招叫什么,因为太过阴险,而且将自己置于险地,遇到长柄武器砍杀的敌人毫无作用,一般不会用。刘将军说两军对垒,家仇国恨,顾不了那么多,一切以胜利为目的,至于用什么招数,那都是手段。你昨晚叫刘将军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这一招。

赵怀真道:难怪,我说呢。

老乾问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赵怀真道:我怎么认识他?我一直认识他,他的命还是我救的呢。

老乾笑笑,心道:这孩子确实聪明,不过倒是爱说大话。又问道:刘将军现在何处?

赵怀真道:回老家了,看样子回不来了。

老乾点头哦了一声。

赵怀真道:对了,那些胡人为什么不一起上?偏要一个一个和你单打独斗。

老乾道:那些人是胡狼。

唐祺纳闷道:胡狼?

老乾道:正是,胡狼是他们对外的称号。这些人像狼一样,两两一队,每队都有自己的领地或者任务,行走的时候化零为整,遇到对手的时候,化整为零。

赵怀真道:我还是没搞清楚为何要单打独斗。

老乾道:五行知道吗?金木土水火,他们是相生相克的,半月铲是金,克棍棒,棍棒是木,克灰粉,灰粉是土,土克毒镖,毒镖是水,水克焚身掌,焚身掌是火,克半月铲。按他们的出场顺序,这一行人,金是首领,所以打头阵,然后是木,土,水,火。火在这群人中职位最低,然而武功最强,无论是内功还是速度或者力量均在其余四人之上,因此五人相互制约,所以不能一起上。

赵怀真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老乾道:能给我点酒喝吗?

小福兆道:不行,我医治的人必须确实完好如初的走出这个房间,才能自己做主。

老乾道:你看,我又没要你救我。

小福兆道:我也没想救你。

老乾道:那你救我?

小福兆道:少爷说了,必须救。

老乾问道:少爷?

小福兆和唐祺一起看向赵怀真。

老乾心道:这谁家少爷,穿的这么寒酸?,不禁问道:你是谁家少爷?

赵怀真道:古灵州,赵府,赵怀真少爷。

老乾问道:你是赵府的赵怀真?

赵怀真道:这还有假?

老乾问道:你可见过...想了想,摇摇头道:算了。

赵怀真道:我谁都见过,可惜你不问。

老乾摇摇头,叹道:不问了,怕你们惹祸上身。

赵怀真哈哈大笑道:灵州城里,还真没有能上我身的祸事。说着,离了房间。

小福兆道:少爷等等我。

唐祺道:少爷慢走。

赵怀真道:看好老乾,别让他喝酒。

唐祺道:知道了,少爷。

小福兆问道:少爷哪儿去?

赵怀真道:今晚有好戏,你看不看?

小福兆惊喜道:看看看。

赵怀真道:子时,乱坟岗,不许不来。

小福兆一听乱坟岗,惊道:不去行不行啊??

赵怀真斜着眼道:你敢不来?

小福兆双腿一软,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