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龙霄背着一个背包，手里拖拉着行李箱，无心地向火车站走去。火车站人来人往，人山人海。只可惜他不想认识任何人，也没有人认识他。人人都是擦肩而过，仿佛是前世有缘，实则却是无缘对面不相识。

萧静姬不会夹在这人流中的，因为她已经乘飞机回了加拿大。他不会接受她，就彻底地伤害了她。洞房花烛夜那晚，碧龙霄掀开红盖头见到是萧静姬而不是罗文玉后，便怔怔地起身，思考罗文玉会怎样了。萧静姬依旧木讷地瘫在床上，任红盖头遮住半边脸。他们谈了很多。除了些闲言碎语，重点就几句话。

萧静姬失望地说道：“罗文玉想要成全我，她感到了强大的负罪感和良心的谴责。呵呵，她认为是她害得我走到了今天。碧龙霄，你不觉得我们始终在做着很傻的事情吗？”

“她去了哪里？你没有逼她？”碧龙霄扭头问道。

“难道我非要说我得过宫颈癌，被人过，你才觉得我已经伤得够深了吗？”萧静姬拉掉红盖头起身激动地说道。

“够了。”碧龙霄双手抱住头，煽了自己一巴掌，长叹一声。他感到自己穿的西服真够干净。泛着光的皮鞋锃亮，简直可以当面镜子。

“怎么了，听够了吗？那好，我不说了。我也该走了，真的该走了。在你心里面，今晚的新娘不是我，我不该来这里，不该还傻傻地抱着幻想。我不该搅了你的良宵一刻，甚至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再见！”萧静姬沉静地说着又哈哈大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哈哈，我挥一挥衣袖，作别那天边的新狼。”萧静姬唱着歌，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三年前就期盼的洞房。她脱掉婚纱，径直去了飞机场。她在心里默念着，碧龙霄没了，从此在我心里玩完。能来到这婚礼我已经很幸福了。算了算了，没了没了，文玉这傻妹子……唉！真傻。

碧龙霄无心再想。闭了眼只管排队。他一步步地无节奏地数着一步两步。当听到前边一位大爷用浓重的东北口音喊道：“你这小妹子贼好。给俺来张东北黑龙江那旮旯的火车票。”时，他才睁开眼睛。只见这位大爷土里土气的，身上大包小包的，让别人看了就不想看第二眼的。

碧龙霄看着他挺质朴。一身青衫衣服，黑帆布鞋，身材魁梧，肌肉壮硕，没人看得出他都五十上下了。他看着大爷拿着票提着包走去，脸上还嘿嘿笑着，一脸络腮胡子一颤一颤的，拿着票嘴角就撇天上去了。

“嗨，先生，请问您要去哪里？”售票员向外张望着问道。

碧龙霄听到喊他，才回过神来。其实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了好几天，罗文玉没有找到，自己一气之下无心学习，休学离校出来了。自己有家不能回的，一回家啊，爷爷肯定冲自己要重孙子。烦烦烦，真是郁闷死了。于是，他也学着大爷的口音说道：“俺要去东北黑龙江那旮旯子。”

大爷正高兴着没走远，忽听东北那旮旯，一拍大腿，可总算碰上老乡了。他急忙回头，等碧龙霄买上车票，大爷便热情地拉住他的手说这问那。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大概是大爷自己一个人在外打工，人生地不熟的，时常还被人坑蒙拐骗，拖欠农民工工资，心里不快，时常寂寞吧！

碧龙霄只回了他两个问题便不厌其烦地向前走着。一个是他不是东北那旮旯的，二是他撒谎说东北有亲戚，要回家探亲。大爷一听不是老乡，脸上的笑容折杀了一半。可一听都去东北，还有亲戚，正好顺路，心中又生欢喜之情，总算是有个伴了。长路漫漫，路上可以唠唠嗑互相照应一下。

大爷和碧龙霄被服务员热情地领着安排了一节正好有两个空床位的车厢。

这是一节有六个床位的车厢。上面四个下面两个。碧龙霄一瞧，真像是自己的大学宿舍。空余的地方是两个茶几，门后立着两条拖把，一个笤帚。两人的床位在下面，大爷让碧龙霄先坐下歇着。他一个人把床铺收拾平整，又见地面果皮瓜皮一地，便拿起笤帚和拖把大干一番。一阵火热的忙活后，他才感觉到口渴。于是，他便坐下来沏壶好茶。茶水滚烫滚烫的，茶叶被水冲了几个翻身便慢慢降下又浮了上来。一壶好茶便沏好了。这茶可是大爷眼里平时舍不得喝的好东西。他见茶水沏好，茶叶被泡到了好处。缕缕茶香飘进鼻孔里大有说不出的畅意，直把自己的这几个月来的疲惫给冲走了。他倒了两杯，嚷声喊道：“小兄弟，喝杯茶解解渴吧！”

只见这时，对面上铺蹭地坐起一个人来。大爷被吓了一大跳。只觉自己头顶上的床铺也是晃荡了几下。大概上面也蹭地竖起一个人来。他这时才察觉上铺的人。只见对面两人坐起的一身黑装，另一个躺着未动，两人靴子都懒得脱。大爷又望向这边，这边真的竖起一个来，身着白衬衣，另一个正在打呼噜，睡得像头死猪。

“臭老头子，你嚷嚷什么。本大爷睡得好好的，是你打搅了我的清休。”对面黑衣男子用手指着大爷的脑门呵道。

大爷忙回过头来道歉，脸上现出慈祥歉意的笑容。他心想，自己刚才打扫卫生一定是吵到他们了，还有自己的九天狂吼，瞎子都能震聋了。实在是自己不好。

只在大爷三笑过后，黑白两人就已经下床来高傲地站在他的面前。这下子，大爷更是小惧，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他东北人本不怕这个，只是自己孤身一人在外，正要赶回家，还是少惹事端，省得回家后妻儿老小担心。

其实，大爷这几年的外出打工，经过工资拖欠难得，被人殴打，年龄见老，自己的东北汉子的气概已经被磨灭得烟消气陨了。

大爷嘿嘿一笑，端起一杯茶，又一次道了歉：“小伙子，是大爷不好，大爷请你们喝茶，向你们赔不是啦。”

只听黑衣小子左手啪地一下子，在大爷毫不知情下便打了他一巴掌。只见大爷手中的杯子跌落，茶水溅到了自己裤子上，撞碎在地上。如果在东北，大爷早就起身把这两个狗崽子拾掇了。可是，他还是忍住了，他忍下的是老人的面子，忍住了这两个小崽子的狂妄。

大爷用手摸摸火热的脸和湿热的裤子，又一次嘿嘿地笑着说道：“小伙子，没关系，是大爷没有端好，大爷再次向你们赔罪。来喝杯茶。”说着，他就扭头沏茶。这时他只觉又一阵风吹来，他没来得急反应，白衣人的巴掌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自己的老脸上了。白衣人喝道：“喝你个头，你是大爷还是我是大爷。就你这破茶，老子三岁就当洗澡水了，都不怕脏了我的鼻孔。你这老不死的，真不识好歹。一口一个大爷。说得挺好意思的。”

大爷鼻子一触动，只觉自己两腮火辣辣的，他心里也是火辣辣的。他觉得这两个小兔崽子太不识好歹了。自己三次赔罪，他们都是巴掌相见，恶语相击。全然没把我当个长辈看待。说年少气盛也好，说没教养也对。反正今天，两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我非得替他们父母好好教育教育他们不可。想到这里，大爷又触动了一下鼻子，只听又有两巴掌飞，他握住茶壶，一把挥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