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计将安出
作者:蓝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76

风辰背着邓婵,也不知狂奔了多久,实在支持不住,扑往一棵大树双手紧紧抱住,才勉强不瘫倒在地。见背后的女孩仍没有下来的意思,没好气的道:“我的大小姐,你竟睡过去了吗?”

邓婵脸一红,也不说话,慢慢从风辰背上爬了下来。

邓婵双脚刚一沾地,风辰便瘫坐地下,随即四仰八叉躺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让他舒服的几乎呻吟起来。心道那新兵虽被沟壑阻挡,但如执意继续追来,自己仍逃不过一劫。想到这里,刚刚放下的心又砰砰剧跳起来。风辰刷的一下坐起,回头望一望确定没有新兵没追上来,才长出一口气,重新躺下。

哼哼着道:“大小姐,你还好吧。”

半天没听到动静,风辰扭头望向邓婵,只见邓婵蜷曲着双腿,双手环抱住脚腕,下巴搁在膝盖上,背对一株松树,眼泪顺着两腮无声地留下来。

风辰暗叹一口气,心道这小女孩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经历如此悲惨遭遇,又想起自己又何尝不是。十岁那年便没有了父亲和兄长,去年母亲又病故,和这小女孩境遇多么相似。想到伤心处,心下不禁黯然。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邓婵身着朱红色衣裳,襟边绣着白色绒边,头上扎了两个小髻,双鬓边一缕秀发轻轻垂下,白里透红的小脸因伤心更显的楚楚动人。看着邓婵无声的流泪,风辰心里涌起了和眼前这位小女孩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情,对邓婵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想到这里,风辰柔声安慰道:“大小姐,别哭了,你娘…不会有事的”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实是连自己都骗不了。

果然,不说话还好,一说完邓婵抽泣的更厉害了,那哽咽的幅度越来越大,大有放声痛哭的意思。

风辰心道自己真笨,偏是人家越伤心,自己越提起,还是换个话题吧。

于是小心问道:“你记得你那叫严…什么陵的义父长什么样吗?”

邓婵只顾哭泣,依旧不理。

风辰见不奏效,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邓婵仍旧不做声,但抽咽的声音已小了下来。

风辰暗喜,抬高了声音故意道:“让我猜猜吧,你今年十岁,恩,不对吗?那一定是十五岁,还是不对?难道有十八岁了吗?哦,不对,十八岁按说是要嫁人了啊,你怎还未嫁出去?”

邓婵终于忍不住,嗔恼的道:“人家有那么老的吗,人家今年才九岁啊。”

风辰心道我的大小姐终于开了尊口。几乎要笑出声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敛心神,正色道:“我娘说了,女人是哭着哭着就老了,我看你哭那么久,应该要老好多岁了。”

邓婵闻言,睁大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望着风辰:“真的吗?”

风辰没想到邓婵还真信了,意识到邓婵太小,实不应该太过欺骗。忙岔开话题道:“大小姐,你相不相信我还有个好朋友,就在天上,我随时可以叫他下来的。”

邓婵懊恼的一跺脚,嗔道:“人家叫邓婵,你可以叫人家名字,或者小婵儿,不要再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了。人家很大吗?”随即不屑的道:“你的朋友又怎么会在天上的,定是你骗我。”

风辰笑道:“我的朋友叫小飞,如果我把它叫来了,你可不许再哭了。”

风辰搓嘴打了个呼哨,过了一会,树林里仍一片安静,邓婵道:“哪有什么小飞大飞的。”

风辰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凝神静听。欢喜的道:“它来了呢”

远处传来一声高亢鹰鸣,天边一个黑点迅速扩大,一只矫健的雄鹰盘旋着出现在二人视线内,小飞像在向主人炫耀般,一个俯冲扎过来,直到眼前才张开双翅,忽闪几下,稳稳落在风辰肩头。不停的用它的喙摩挲风辰的脸颊。

邓婵不能相信的瞪大眼睛,望着风辰肩上的小飞。

小飞一跳,跳到风辰伸出的手腕上。

风辰将手腕移到面前,亲昵的抚摸小飞的羽毛。对邓婵笑道:“想不想让它陪你玩玩?”说罢一抬手,对小飞道:“呶,去她那里吧”

小飞咕咕一声,扑闪着翅膀奔邓婵去了。不料邓婵看到小飞凶猛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哎呀”一声尖叫起来。闭上眼睛,双手乱舞,口里大叫着“别过来!别过来!”

小飞也给邓婵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咕”一声飞到一株大树上,颈上羽毛竖起,对着邓婵低鸣不已。

风辰捧腹大笑起来,见邓婵愤愤的瞪着自己,不得已才苦忍住笑,辛苦的道:“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怕谁啊。”

棘水东侧有城,近黄棘,因位于棘水之阳,故名棘阳。楚怀王二十五年,楚怀王与秦昭王在楚境边界处之黄棘有过一次会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黄棘会盟”。

小长安之败后,汉军收拾残部约八千人,退守棘阳。

七日前,汉军满载希望从棘阳出发,奔袭宛城,谁知竟遭得如此败绩。

棘阳城头,刘秀、邓禹迎风而立,眺望远方。

初冬的时节,北风吹来已颇有寒意。不远处的沘水河如银练般在初冬的阳光下闪着白光。

在沘水对岸,距棘阳城的数里处,甄阜的十万大军在棘阳以北安营扎寨,远远望去,可见新军营中旌旗招展,人头攒动。

两人刚刚巡视完城防,命手下将城墙破损之处着以修补,将守城物资运往城头。

邓禹愤懑的道:“那王匡分明不把我舂陵军放在眼里,今日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竟只有刘縯、刘嘉有资格参加”

刘秀轻叹一口气,道:“小长安之败,除了我军轻敌冒进外,我军的军纪不整,军心散漫亦是重要原因,汉军虽有三万之众,却多为农民,不习号令,又未经操练,实不足为用。”顿了一顿,忧心的道:“当初为了保全我舂陵军不灭,和绿林军结盟,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我汉军中已然形成绿林军舂陵军两派,军心失和,这对行军作战,实是大忌啊。”

“你们倒有兴致,来到城头看风景。”

两人正说间,身后脚步声起。

二人转身,见刘縯阔步走来,眉宇间却锁着愁容。

邓禹知道刘縯找刘秀定有要事相商,知机的和刘縯招呼一声,先自去了。留下刘縯刘秀兄弟相对无言。

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半晌,刘縯才开口,声音略带嘶哑的道:“想我们兄妹六人,一同习武,一同念书,情同手足,如今不见两人,只余我兄妹四人,还要遭绿林军排挤,处处见眼色行事。”说罢唏嘘不已。

刘秀仿佛没听到一般,指着一堆堆刚搬上城头的大石块道:“岑彭果然有些门道,这些石头都是岑彭当棘阳守时留下来的,不仅这些,那边还有滚木、石灰,在兵库里竟还发现还有密库,里面藏有不少兵器箭矢,最好的宝贝你猜是什么?哈,竟然还有数十台未损坏的投石车。我们还要多谢岑彭,要不是他,棘阳城哪有这般稳固。”

“唉,岑彭!”

回想起当日两人一战,刘縯不禁摇头苦笑道:“那岑彭有勇有谋,我都差点着了他的道”。

原来当日于小长安,岑彭从刘縯手中截下甄阜,两人战在一处。以刘縯只能,亦只能稍占上风,最后岑彭诈败逃走,刘縯求胜心切,拍马追去,却不料岑彭连掷三把飞刀,刘縯躲过两枚,第三把闪避稍慢,被射中发髻,将发带射断,一头长发立即披散下来,无比狼狈。刘秀不敢再追,目送岑彭从容而去。

忽觉刘秀对自己方才所生感慨似无反应,大感讶异,道:“你为何不问我今日会议都说了些什么?”

刘秀似漫不经心般,语气平静的道:“那王凤是不是叫嚷着要回他的绿林老家?”

刘縯奇怪道:“你怎像亲眼所见似地。”

随即不忿的道:“那王凤将责任全部推到我刘縯身上,陈牧、廖湛更是扬言要散伙,大家各奔前程拉倒。唉,我亦是有错在先,只能苦劝道,如果分开,大家全部完蛋,只有团结起来,才有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那王匡冷笑着反问道,我军折损大半,而甄阜、梁丘赐则又招募新兵,共有精兵十万。本就不敌,加以此消彼涨,敢问你何以抵挡?”

刘秀心道如汉军弃城不顾,他绿林军尚能归隐山林,我舂陵军势必免不了败亡的结局。

虽未曾来到现场,亦能想象出当时争论的激烈场面,必是所有人都将矛头对着刘縯,从刘縯现在说话嗓子也嘶哑了便可见一斑。

刘秀冷静的道:“你又是如何应的?”

刘縯恨得牙痒痒的道:“还能怎样应?我当时心一急,便说让他们万事无忧,明日我自有妙计。”说罢瞟了刘秀一眼道:“我这不找你要计来了么。”

刘秀不禁愕然。

刘秀再叹一口气道:“如不出我所料,那甄阜、梁丘赐为你我所伤,没有一个月,绝不敢亲自率军来攻。现在的策略是将我们北上的路线阻绝,不时派兵骚扰,让我们疲于奔命,不出两月,棘阳粮草尽绝,不攻自破。”

刘縯道:“如派岑彭来攻又如何?”

刘秀淡然一笑道:“如能全权授兵以岑彭,棘阳危矣。”

丝毫不理会刘縯的不理解,信心十足的又道:“甄阜那厮除贪生怕死外,又心胸狭隘,好大喜功,棘阳对他如囊中之物,他绝不会让岑彭抢了他的功劳。”

刘秀沉吟片刻,嘴角流露一丝笑意,肯定的道:“你明日去复王匡,就说不出七日,我必搬来救兵。”

现在轮到刘縯愕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