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吞吞吐吐的。”肖光捷问。

“我，酒喝多了。”焦恩摸摸额头。

肖光捷指指酒罐，“这罐子酒也就三斤吧，上次我带来的一罐就有两斤，我们喝完都没啥酒意，怎么你们三个人这罐没喝完，你就醉成这样了？”

焦恩笑了笑，笑得有些敷衍：“可能，今儿个我比他们喝得多一点，他们喝得少。”

“你说的他们，到底是什么朋友？”

“就是以前……一块儿干过活的。”

“以前干过活，现在他们都在哪里干活？”

“在……小煤山。”

“挖煤呀？”

“对，噢不是，是是，就是挖煤的。”

肖光捷看出来，焦恩就是不想把这三个来客介绍介绍，说的话颠三倒四的。如果是正常朋友何至于遮遮掩掩。

焦恩赶紧转移话题，“肖先生，你这么早就来了，是不是马上带我去见我哥了？”

“是呀，本来想晚上去的，但我天黑前要走，没有时间了，还是现在就带你过去吧。”

“你要走，到哪里去，还是去查案吗？”

“案子查完了，没我什么事了，我要离开中翰了。”

“啊……这怎么回事呀？”焦恩似乎很吃惊。

“算了，不多解释了，你能走路吗，马上去。”

焦恩呆了一下，竟然重重地坐下来，摇头晃脑地说：“现在怕不行啊，你看我醉成这样了，头晕晕，眼睛也像睁不开了，我我……还是等等吧。”

“等等？那我没时间了，只好让你一个人去了。”

“可以可以，你把那个地方告诉我，呆会我酒醒了，一个人去去就行了。”

肖光捷正想把那个村子的方位讲一下，又忍住了，他用手指在酒碗里蘸了酒，在饭桌面上写了几个字，又画了一条弯几弯的曲线，作为路线。

焦恩打个嗝，正要念出来，被肖光捷用手势制止，他明白了，就点点头不发声。

肖光捷是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到，焦恩也领会他的意思了。

“好了，我走了，焦恩，你就好自为之吧。”

肖光捷走到门口正要跨出去，焦恩在后面结结巴巴问：“肖先生，你走了后，肯定不会回来了吧？”

为了稳住焦恩，肖光捷含糊地说应该不会回来了，要到别处谋生去了，如果回来转转那也是来游玩的。

然后他出了门，沿着弄堂往外走。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被人盯梢了。

因为他从兜里掏出香烟盒，这个外表塑料的烟盒里面一层蒙着一层薄纸，将薄纸稍微揭开一点就是一小块镜面，掏烟时将身子稍稍侧转点，镜面从腋下朝后，很清楚地映出后面露出一个脑袋。

那个人不是站在弄堂地面，脑袋是在一面墙上的，那里有一个窗子，说明此人藏在那个屋里，将脑袋从窗子探出来。

估计那人也不会跟来，无非是探看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肖光捷是真要离开。

他还是有点割舍不下苏迭他们的动向，这个时候苏迭他们应该押着酒蛋一伙乘车回到侦缉队了吧？

想想还是不去了，无非是酒蛋一伙被抓来，侦缉队要对他们严加审讯，酒蛋这几个再嘴严，也架不住那些冷冰冰的家伙，铁链一响，老虎凳一放，炭火烧红的烙铁一扬，就算没给他们正式动用，他们准吓得屁滚尿流，不招才怪。

苏迭肯定能从封局长嘴里得知他走了，会将剩下的事完成，找回黄妙琳的尸体。

走喽。

肖光捷来到火车站，坐上了开往省城的火车。

在省城下车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他先去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然后需要规划下一步的工作了。

他打算先租房子，最好是临街的店面，然后去省厅工商管理处申领个侦探事务所的执照，将侦探所的牌子先挂出去，这样他才算名正言顺的侦探了。

依他在省厅侦缉科干出过的名声，大案拿不到，小案肯定会有主顾上门的，找个失踪的人啦，老婆想调查老公在外有没有地下情人啦，等等，是侦探最容易得到的业务范围。

如果是大案，靠他一个人就不行，需要与侦缉科展开合作，好在侦缉科现在的科长兰兴虎已经是朋友，所以肖光捷接下来的工作无疑会顺利。

第二天他就去找房子，正好在红中路上有个书画铺要转让，出价四百大洋。

肖光捷本来只想租，但一看人家要全铺转让，那也好，索性连房子带店里的物品全盘下来。

此时觉得黄妙菁简直是他的福神，如果她按他说的给二十大洋，他早花得差不多了，哪还钱投入侦探所的筹办？他发誓努力挣钱早点还她。

有了房子就可以去办执照，他马不停蹄前往省厅工商管理处去办。

巧的是，在那里，他碰上一个熟人章恺。

章恺在本省厚享县警察局任职，当年肖光捷在省厅侦缉队时，曾受派到厚离县去协助侦办过案子，那时章恺是厚离县侦缉队的警员，地位当然远在肖光捷之下，但两人一见如故，很是投缘。

现在见面，热情握手。肖光捷问章恺怎么会在省厅呢，是来办事的吗？

章恺把他拉到外面，兴奋地告诉说，他这次是到省厅接受任命的，厅长已经决定擢升他为厚享县警察厅侦缉队的队长了。

人事安排，县级侦缉队的正队长要由厅长任命，副队长则可以由县警察局的局长指定，所以相对来说，侦缉队的队长是省厅挂名的，正副队长地位相差悬殊，难怪苏迭在乔三鼎面前惟命是从，副手的权力只是象征性。

肖光捷向章恺表示祝贺。章恺要拉着他去喝酒，肖光捷不好扫他的面子就去了。

喝了几口酒后，章恺带点疑惑地问：“光捷，你本来在省厅侦缉科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呀？”

“唉，如果当初的科长像兰兴虎那样好，我也不会走，你以后当了侦缉队的队长，要对手下好一点啊，当了官不要指手划脚，颐指气使，更不要小肚鸡肠，嫉贤妒能。”

“你跟我一起办过案，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最讨厌官腔了，自己不喜欢，当了队长当然不会也犯这个病。”

“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队长，你的手下会有福气，跟着一个好队长工作会很来劲的。”

章恺问：“那你现在到哪里去就职了？”

“正想办个执照，搞个**事务所。”

“做**，不好不好，我看你还是回侦缉科吧，相信兰科长会接纳你的。”

“那倒是，我跟兰兴虎已经合作过了，目前在省城还有一个死亡案暂时晾着呢，等我正式把事务所牌子亮出，下一步就要跟他再继续调查这个死亡案了。”

“兰科长既然那么看重你，你还当什么侦探，不如就回炉，至少弄个探长什么的，每月大洋五十多，日子过得很体面了，办案时只要开动脑子，动动嘴皮，琐碎事交给手下办就可以，可当侦探，什么都得自己操劳，事无巨细，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