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沈文谦现身
作者:庸恒      更新:2020-04-12 15:26      字数:3113

沈文谦不料殿内还有他人,并早看破自家行藏,手上发力,便欲现身,掌力尚未吐出,却听一浑厚声音自另一边传来道:“少林祖传搓背敲骨的手段,俊的很那。”旋听门窗巨震,有人自另一边破门而入。方才那洪亮声音口诵佛号,出声问道:“不知尊驾何人?”

另一声音笑道:“在下九龄坐下一条狗,法师称呼我为阿狗便是。”那洪亮声音闻言道:“原来是漕帮冯大海冯老香主,这淮水上下八百里还都是香主地盘,贫僧未曾拜过山头,失敬失敬。”冯大海闻言哈哈大笑道:“冯某上无片瓦,下无立锥,如何敢把小周王殿下的故土据为己有,法师要拜,小周王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声音戏谑,颇为滑稽。

那洪亮声音道:“却不知冯老香主夤夜造访,所谓何事?”冯大海笑道:“冯某此来所为何事,法师岂不是明知故问?”话音一落,那儒雅声音道:“漕帮莫非也不甘寂寞,欲要有所作为?却不知投了哪家的山门。”冯大海笑道:“小门小院,说了有辱贵人清听,不说也罢。”

那儒雅声音道;“既如此,何不到我开封立寨,我河南有酒有肉,定能让贵帮众多兄弟如意。”冯大海摆摆手道:“贵人门槛太高,又有少林的凶和尚把门,咱们漕帮都是不入流的乡愚,不敢僭攀高枝。”

那儒雅声音唏嘘道:“阴九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虽非侠客子弟,却是隐逸的雄豪,我素敬之,此生不能结交,一直引以为憾。”冯大海笑道:“周王谬赞,我在此替阴总舵主谢谢您。”少时,那儒雅声音道:“本王还是那句话,你回去告诉阴九龄,若他不弃,可至开封,到我寒舍盘亘些时日,我必奉食以待。”顷刻又道:“你与他说,本王此生若能得他相伴,沟壑亦成坦途。”冯大海道:“周王巨眼青垂,在下定将周王好意转述总舵主。”

少时殿内陷入沉默,许久才听冯大海皱着眉头道:“法师已证真如,乃是菩萨天中的人,下如此重手,不怕业报降临,摧毁道心么?”那洪亮声音笑道:“同在红尘修罗场,是是非非休作真。和尚真如、虚妄,起灭决于一念,早将业身抛掉,任由沉沦。”冯大海笑道:“法师既然已悟真如,想必有法子渡我升入梵天,证果修真。”那洪亮声音道:“佛祖四万八千偈,自家缘渡自家身。冯老香主年逾六旬,犹保赤子之心,已得般若诸谛,修行远在贫僧之上,如何反向来处苦寻?”

冯大海笑道:“来处既是归处,魔心即是佛心,还请周王与法师成全于我。”那洪亮声音道:“来处归处的,绕来绕去,谁又能跳出这个大圈?我成全冯老香主,却不知谁来成全贫僧?”一语落下,便有声音自高空远远送来,语气爽朗道:“法师无须自苦,陆少游佛缘深厚,今日或许可成全于你。”沈文谦闻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自台下飞奔而来,自殿侧飘入殿内。冯大海冷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紫金坛的莲妖,怎么?顾经年刚才燕王那里吃了大亏,你却又巴巴跑到周王这里,莫非也想长些记性?”

话音一落,便有一人声音尖锐道:“长记性的不止有陆大莲首,还有我妙风使。”旋见一人自高空落下,破窗入殿,说道:“本以为皇陵四周埋伏着巨眼英豪,没曾想却藏了一群阿猫阿狗,早知如此,高某何必躲到这时才现出真身。”连声哀叹,俄而拍手笑出声来。

那儒雅声音道:“原来是明教高先生,本王久慕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那尖锐声音闻言大笑道:“周王客气了,好说好说。”语气颇为得意。

少时,但听那儒雅声音语气踟蹰道:“如今漕帮,明教,白莲子的英雄玉趾亲临我大明皇陵,却不知本王当以何待各位?”那尖锐声音笑道:“周王殿下太客气了,我等算哪门子英雄,如今门外还有一位不知来路的神仙,您老莫要怠慢才是。”那儒雅声音道:“高先生此言何意?”那尖锐声音道:“这房梁上藏了老鼠,你等且望头上看。”沈文谦本自凝神静听,忽听风声大作,身前门窗轰然炸开,便见一手向他抓来。

沈文谦心中大骇,下意识躲闪,使出登萍渡水的轻身之术,旋即就地一滚,堪堪躲过来人。那人一抓不中,咦了一声,怪叫道:“你这八步蹬空练的稀烂,却不知是哪个假道学教出的歪弟子,也敢来趟这趟浑水。”沈文谦靠在树上,见他身形瘦高,贼眉鼠眼,颇为猥琐,但身法之快,竟是难以形容,心中惊骇,顺手折下一根树枝,捏个剑决,横在胸前抵挡。

那人见状,狞笑道:“你这又是哪门子功夫?看样似乎是贤雨峰的夜雨潇潇剑?果真如此,这也练的太给白莲子长脸啦。”面有不屑,哈哈大笑,又要蹂身而上。沈文谦行藏已被点破,自忖敌他不过,灵机一动,手中树枝如电射向他当胸,那人侧身退后,躲了过去,正欲出言讥讽,却见沈文谦抢先向殿内飘去,口中道:“在下见过周王殿下。”向内望去,见殿内各方立了数人,也不知哪位是藩王正主,胡乱朝空处一拜。目光便落在地上那人身上,只见他身形消瘦,衣衫残破,昏厥在地,双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便是自家日思夜念的兄长,当下心中一痛,泪水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当此时,一丰面长须男子冲沈文谦打个恭道:“却不知又是哪路英雄藏在梁下,不是高先生,几乎都将大家给蒙了过去。”沈文谦见他身形高大,不怒自威,心知他便是当今皇帝嫡出五子,封国河南的周王朱橚,当下回礼道:“回禀周王殿下,在下非是江湖中人,乃是一介书生。”那猥琐男子跟随他窜进殿内,望着他冷笑道:“书生也会登萍渡水与夜雨潇潇剑,小兄弟莫不是拿这一室昂藏汉子当傻子么?”

一深目男子闻言也道:“我刚才瞄了一眼,这夜雨潇潇剑虽练的奇丑无比,但东西是我青木坛贤师叔的真传没错,却不知是何人传授与你?”原来此人便是方才殿内白莲教陆少游。沈文谦见他深目含着冷意,不敢与他对望,低头道:“我先前曾见一位朋友耍过几式,并未用心学过。”陆少游冷笑道:“这一路剑法除了明教苏道泉以外,从不传外教子弟,如今苏道泉已匿迹二十年,你说是朋友,却不知是何方高隐?”

沈文谦嗫喏不敢言。店角一白眉老僧却上前,口宣佛号,双手合十问道:“贫僧少林法性,如今忝为龙兴寺住持,有一问还请施主开解。”声音洪亮,不容置疑。沈文谦见环望殿内,只有他一人为僧人打扮,方知刚才施手残害钱满楼之人便是他,又见他面貌儒雅,挂着浅笑,心中惊道:这僧人菩萨面目,金刚手段。我此生再不敢以貌取人了。一时心生芥蒂,冷声道:“却不知法师欲问何事?”

法性见他面目不善,心中疑惑,问道:“登萍渡水乃是本寺冠绝一时的轻身之术,至正年间已经失传,施主手段却不知为何人传授?”向前一步,目光咄咄逼人。

沈文谦冷眼望着在场众人,又见钱满楼趴在地上,生死不知,心中泛起愁念:如今各方强人俱在,我手段微末,如何能救兄长逃出生天?少时打量几眼那猥琐男子,见他又黑又瘦,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个子也矮众人一头,心生一计,张口问道:“你是明教中人?”法性见沈文谦忽视自家,心头大怒,正欲发作,却见那猥琐男子向前拦在他身前,打量沈文谦,狐疑道:“我乃明教妙风使,你是何人?”

沈文谦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片刻忽然自怀中掏出神火令,喝道:“我乃明尊后人,如今明教教主沈文谦,妙风使听令。”话音一落,满堂皆惊。朱橚目光古怪,望着他道:“四哥将你出世的消息播撒江湖,如今打破平衡,搅的四方风雨大作,包藏了好大的祸心。”陆少游念头一转,也出声问道:“如此说来,明教掌旗使苏道泉还在人间?”冯大海也目含忌惮,望着沈文谦沉吟不语。

沈文谦置若不闻,笃定盯着那猥琐男子,只见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似乎不可置信,又不断打量沈文谦面容,狐疑伸出手指向神火令。沈文谦微微一笑,将令牌放在他手心,那猥琐男子捧着神火令端详了半晌,忽地喜极而泣,将神火令双手奉还,退后一步,神色庄严,膝盖一弯,便跪下身子,以头触地道:“妙风使高兴苦等了二十年,终于将您老人家给盼来了。从此我神教扬眉可待,我神教子民再不受群小欺凌。”竟而嚎啕大哭,涕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