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起始亦是终
作者:蹦蹦入侵      更新:2020-04-16 05:05      字数:3346

八年后。

会议结束,所有人离开会议室后,顾时律点起了一根烟,只抽到一半,便捻灭了。

把玩着手中的火机,他缓缓地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问。

“还不走,等我请你吃饭?抱歉,我不是很有空。”

裴宁知耸了耸肩,“顾董的想象力还是这么丰富,我有这个闲钱,宁愿多买几包狗粮喂鸡腿堡。起码它吃了以后,会朝我摇尾巴。顾董会吗?”他慢悠悠地起身,行至顾时律身边,单手撑在桌面上。

对于裴宁知的调侃,顾时律仅是笑笑。

短暂的沉默后,顾时律瞧了裴宁知一眼,随即转身往门外走去,手还没来得及挨上门把,裴宁知一个箭步挡在了他身前。

“我说顾哥,八年抗战都成功了,你——”

裴宁知话还未说完,顾时律就打断道。

“我请你喝酒。”

错开裴宁知,顾时律先一步出了会议室,走了几步,他忽地顿了下来,稍稍侧过脸,缓声道。

“你放心,喝完了,我也不指望你朝我摇尾巴。”

裴宁知眯了眯眸,埋汰了一句。

“报复心真强。”

这家酒吧顾时律应该是常来,老板看见他,多余的话也不说,开了瓶洋酒摆在了台子上。

没人先出声,均默默地喝着酒。

期间不少姑娘上来搭讪,顾时律就跟个哑巴似的,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全当别人是空气。

裴宁知倒是放得开,很大方的报了一串手机号码。

姑娘们为了确认手机号码不假,都会当着面拨通。号码确实也不是乱编的,只是震动的,是顾时律上衣口袋中的手机。

眼看着洋酒下去了一大半,顾时律还在往裴宁知的杯中添酒。裴宁知眉梢一挑,仰头一口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并将酒杯反扣住了。

“我可没什么伤心事,不想喝太多,点到为止就好。”

用手肘抵了一下顾时律的肩头,他笑着说。

“看上哪个了?我觉得都挺不错,够辣,够开放,年纪还小。人总要往前看,全世界又不是只有程拾一个女人。”

这个名字,顾时律许久都没从别人口中听过。身边的人很识趣,向来都避讳着。

“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再者我也没看出你多痴情。当年我都这样帮你了,还特别好心地替你解释。你可好,我们前脚离开,你后脚就走了。说真的,这点我很服气,够洒脱的。怎么?是不是想表现的自己比较酷?”

裴宁知语气淡淡,却难掩其中的嘲讽。

顾时律身子微僵,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一点点收紧。

好久,他才从喉咙中滚出两个音节。

“不是。”

“那为什么要让她走?”

裴宁知声音猛地提高了几个度,顺手夺过走了顾时律的酒杯。

为什么?顾时律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答应过她很多事,太多没做到。她第一次求我,我不想食言。”

“你敢说自己一点也没后悔过?”

“先做错的人,没权利说后悔。”

他试图拿回酒杯,裴宁知直接给砸了,酒吧声音吵杂,酒杯掉在地上碎成了渣,也引不来骚动。

“这种借口太烂了,真的。说白了,你就是自私,你心虚!你的手段可不少,变着法子折磨她,那一下就怂了?”

顾时律不想解释。

见他抿唇不语,裴宁知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联系她的方式这么多,你偏偏不联系。我是她,我会以为你是死了。”

话音落下没几秒,裴宁知的手机便响了,他望着屏幕上跳动着的数字,脸色慢慢变得极不自然。

顾时律也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眼,默了默,从皮夹中摸出一叠钞票搁在了台子上。

“先管好你自己,马上奔四了,伯母大约也着急。听说她怀孕了?”

他按了一下裴宁知的肩头,故作严肃,语重心长的劝。

“男人就该负责,否则提上裤子不认人,岂不是太无情了点?”

裴宁知滚了滚喉咙,眼皮子也跟着跳了跳,好一会儿才十分别扭地说。

“女人就是麻烦——”

…………

再回到b市,仍是盛夏。

程拾单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刚想牵住孩子,调皮蛋早就蹦蹦跳跳地先拦下了的士。

“妈,你快点,我都饿了。”

程拾无奈地摇了摇头,司机替她放好行李,她才跟着上了车。

“念十,去吃饭前,我想先去看一个人。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

他回答的很快,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嘴巴还嘟得老高。

程拾抬起手臂环住了他,捏了一下他的嘴,“都能挂水桶了,你之前还答应我,会好好听妈妈的话,忘了?男孩子说话要作数的。”

顾念十抿了抿唇,良久,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回。

“只能十分钟!”

顾念十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特别难哄。

的士驶向了b市郊区的一家私人医院,登记后,护士领着程拾上了顶层。

进病房前,程拾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递给顾念十。

“十分钟,你玩会儿游戏,指不定一盘结束了,我就出来了。你乖乖……”

话音未落,顾念十接过手机一屁股就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中,背过了身。

“还有九分五十秒。”

“……”

确定他会乖乖不乱跑,程拾才安心地进了病房。

深吸了一口气,程拾淡淡地唤了一声。

“余姐姐。”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立马顿住了手中的动作,转过了身,歪着脑袋,问。

“你是谁?”

望着把自己的长发编得乱七八糟的余璐,程拾心底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曾经,眼前的这个女人,哪怕是周末出门买瓶水,都会打扮的很精致,从来从来都不会让人瞧见狼狈或邋遢的模样。

“是我,小拾。”

余璐只会傻笑,嘴里絮絮叨叨地也听不真切具体在说些什么,单看表情,还有几分开心,可能是呆在这里,见得人并不多,突然来了一张新面孔,难免会有些兴奋。听护士说,她现在的心智,和一个五岁的孩子差不多。但不同的是,她清醒的时间极少,大多时候都在自言自语,不然就是发疯。

程拾坐在她身边,亲手替她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她很配合,一下子都没乱动。

“头发,是女孩子的命,要耐心对它。”

拿出了面小镜子,对着她,程拾又说。

“看,这样才漂亮。”

余璐接过小镜子,仔仔细细地照了一遍,“漂亮,漂亮……”余璐现在痴痴傻傻的,一句话都很难说清楚完整。只是她现在的眸光特别亮,没有任何攻击性。

程拾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原谅余璐的一天,其实也不算原谅,只是日子长了,自然而然会被其他更重要事情代替。曾经以为熬不过的一切,转眼间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答应了念十,所以没做太多停留,走前,她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记声音。

“小拾,对不起……”

这声音真的很轻,轻到让她有那么一瞬间觉着是出现了幻觉。

怔了许久,她忍不住转身看了余璐一眼。

余璐此刻怀里抱着碗沙拉,无视了插在上面的叉子,徒手抓着往嘴里塞。就算嘴里满了,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数秒后,程拾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病房。

…………

第二天酒醒,顾时律去了第一次遇见程拾的街道,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空旷的人行道,修了一排花坛,这个季节,花开得正艳。曾经程拾抱着膝盖可怜巴巴蹲过的位置,置了一张长椅。

顾时律坐进了长椅中,垂眸翻看着这些年他发出去的邮件。几千封,内容只有数字,那些数字,计算着她离开他的日子。

她从来也没好奇过数字代表着什么,也不曾回复过。恐怕……她都没点开看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顾时律思绪正深的时候,身上笼住了一层阴影。僵硬地抬眸,眼前,是向他摊开的手掌。

“带我回家,你养我——”

并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声音,那么清晰地落进耳中。

顾时律霍然站起了身,死死地抓住了这只手,握紧,往怀中一拉。

她好像胖了那么一点,但特属于她身上的味道,仍然没变。

他有太多话想说,那感觉好像一口气说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都说不完。可真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却只是一个音节。

“好。”

程拾空出的手,缓缓地环住了他的腰,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带着哭腔说。

“这次,不许再松手了。”

温暖的怀抱还未逗留多久,中间就隔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程拾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退,但没退多远,又被顾时律扯了回来。

看着紧紧相缠的手,顾念十瞪大了眼睛,先是看了程拾一眼,又转过了身,很不友好的看着顾时律,说,“你松手!这是我一个人的妈妈!”

顾时律眸光微微一闪,怔了良久,轻咳了一声,掷地有声地回。

“是你妈妈之前,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