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可以确定，秦望川和凶手甲不是结拜兄弟。

那么也就是说，秦望川故意演的那出哭戏，目的正是为了隐瞒什么。于是又回到我之前的大胆假设，凶手乙还是秦望川指使来杀凶手甲的，或者又如狗子更大胆的猜测，凶手乙就是秦望川本人也说不定。

先抛开狗子的假设不提。

秦望川想要找一个靠谱的人来彻底了结这件事，那么凶手乙要么是他自己家的人，要么，就是专业的。就比如以前的残公子，那就是专业的。

杀手。

因此，我才故意向三钉耙打听做那种生意的地方。

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蓬莱阁。

上次，我在这里跟一个姓朱的男子拿了一百两银子，后来稀里糊涂又来过一回，直到现在，居然才知道这地方真正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不由感到有些后怕。

“就这儿？”

蓬莱阁门口，狗子抬头仰视着那块招牌，和我第一次看时表情一样。

“就这儿了。”我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本是找当铺，但找错地方，不想认还是借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当时没多想，以为是一家钱庄；第二次来，也是为了银子，但发现好像不是钱庄，还被人赶了出来，不过那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人转了铺子，不做钱庄了。谁能想到，居然会是做那种什么生意的。”

“怎么关着门？”狗子皱了皱眉，没说，只问我。

“这……不知道。”

此时此刻，蓬莱阁的确大门紧闭，周围也一个人没有。

“要不敲门看看？”我说。

“你消停点儿吧。”狗子一把拉住我，“我可跟你讲，这种地方跟两把刀那儿不一样，虽然都是黑道，但两把刀他们都不愿与干这行的打交道。”

我抿着唇。

狗子又说：“再说了，既然是专业的，你能打听到消息吗？”

“……也是。”

“算了吧。这事我感觉越来越玄乎了，别管了，咱明天就回京城。”

看得出，知道得越多，狗子也越来越恐惧了。

但我很纠结。

“可这地方怎么突然关门了呢？”我再次往门上看了看，又嗅出点不寻常的味道。早不关晚不关，偏偏在发生这些事情以后，不得不让人怀疑。

正说着，恰巧有一附近的居民路过，狗子上前去问，人说，这铺子昨天就没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做生意了。当然，看他只是个寻常百姓，应该不知道这蓬莱阁是做什么的，只说，看这铺子整天一点客流也没有，不关门才怪。

人走后，狗子再次劝我。

“走吧，你搞清楚真相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

“什么可是。我告诉你，我有预感，再掺和下去，得出事。”狗子很严肃，见我没说话，又说：“你看，连道上做这种生意的都关门了，不管跟秦家那事有没有关联，我都觉得事情不小。这江湖上啊，肯定是出大事了！”

“可咱不是闯江湖来的吗？”我看着狗子。

“你……”

“我至少想弄明白，江湖上出什么大事了。”

“……”

狗子叹口气，拿我没办法。

……

狗子拿我是没办法，但他是有办法的。

从蓬莱阁回来，狗子带我去了龙门镖局。他说，龙门镖局也是江湖大派，问江湖事找他们，准没错，而且还有小玉这一层关系，自己人，那就更好打听了。龙门镖局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想找也不难，随便问一问就能找到。

恰巧的是，我们在镖局里遇到的是个熟人。

那次，佟老爷子带了两个人去京城，和我们会面过。而此时遇到的，正是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记得，那晚狗子气急去取剑，就是被他按在椅子上。

当然，后来他又被守田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小玉说，这个镖师姓马，也和赵镖头一样，是镖局里的老人。

人们叫他老马。

老马年纪和赵镖头差不多，据小玉说，这个老马不常外出走镖，所以在江湖上没有赵镖头那么响的名气。不过，他的武功也不可小觑，属于是坐镇镖局的高手。老马怎么来了杭州不知道，但此次相见，交谈之下，方察觉他身上的江湖气和赵镖头也是一样的，很随和，更没有因为上次的冲突记我们的仇。

他说：“嗨，跟你们几个孩子计较什么，岂不是让江湖人笑话？更何况……嘿嘿，将来咱说不得会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又哪有什么隔夜仇。”

一边说着，他还贼兮兮地看着狗子。

狗子有点懵。

但我好像记起来了，小玉当时拿了狗子当挡箭牌，说是私定终身了。

……要真是那样，的确是一家人。

狗子：“不是，老马，啥一家人？”

老马还是那副心照不宣的笑容：“这事全镖局的人都知道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小子怕什么，但放心，老爷子嘴上一套，其实心里早就拿你没辙了。”

狗子还是听不懂：“啥意思啊？”

我白他一眼，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随即，狗子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竟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这样也好。你们几个小子的事情听老赵说过，还不错，比刘家那小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咱镖局的人心里可都明白呢。不过呢，这事还得主动一点，你不知道，刘家小子隔段时间就来汉中，要是次数多了，不保老爷子不会答应。老爷子嘛，就好面子，只要把他伺候好了，什么都好说……”老马滔滔不绝。

“得了得了。”

狗子听不下去，打断道：“老马，这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老马，我们找你打听点儿事。”我也沉下声。

“说吧。”老马严肃下来。

“是关于唐门的。”

“唐门……你们也知道啦？”老马忽然盯着我俩。

我和狗子对视。

看来，江湖中果然是出事了。

也就是近一个月，江湖中隐有些鹤唳风声。传言，蜀中唐门不知何故，开始涉入中原，短短一个月间，江南江北各地都有唐门中人出没。而据小道消息，这些极擅于使用暗器与下毒的高手们，所务的，都是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儿。例如监视、绑架、套取情报、甚至是暗杀，总之极其阴暗。

“这唐门呐，本来就是做这勾当的，只是以前都在西南一带，因为那边管得不怎么严。没想到，这回居然把生意做到中原来了，还那么大张旗鼓。”

老马说着，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那是为什么呢？”狗子问。

“我琢磨着，缺钱呗。没什么比干那种行当更敛财的了，人一单生意，就比得上咱跑好几趟镖，而且人一夜就干完了，咱还得大江南北风餐露宿地跑。这就是差别啊……江湖人猜测，唐门如此大肆敛财，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什么目的？”

“那谁知道。老爷子在上面有些关系，好像收到过风，说不久朝廷会在南边有大动作，还要派军进驻什么的。老爷子估计，跟这事有关系。”

“你是说，贵州？”我说。

“你知道贵州？”

“知道。”

“那一带吧，虽然自太祖皇帝开始就有我大明的军队驻扎，但向来缺乏朝廷管制，一直都是那些什么土司当家做主的，而那些土司，似乎又跟四川的苗族有关联……反正就是一团乱糟糟。我以前走镖去过一回，差点回不来。”

“可这跟唐门又有什么关系？”狗子不解。

“唐家在那一带免不了跟这些打交道啊，牵一发动全身的事，谁说得准。”老马的意思似乎就是，唐门涉入中原是为了敛财，而敛财，恐怕就是为了背后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这样的事，在江湖中，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做的那些事，确实太阴暗了。

“那唐门这么大张旗鼓，朝廷不管？”我叹口气，继续问。

“怎么会不管？这事江湖中已经传开了，六扇门自然也会知道。只是，朝廷怎么做那是朝廷的事，我听说，各大派已经在筹备一次大会，讨论这个。”

“武林大会？”狗子问。

“武林大会那是比武的，再说哪有什么武林大会，演义小说看多了吧？”老马白了狗子一眼，但又说：“不过要说类似的，倒也有。铸剑山庄每十年开一次拍卖会，江湖人给面子，大多都会去，所以也趁着机会，大伙每次都会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这个，应该就算你说的那什么武林大会了吧。”

“秦家？”我心一紧。

“啊，秦家，就在西湖边上，你们不知道？”老马看着我俩，得到答复后，又说，“但这次不是在西湖，在华山，华山派那个老岳充面子做的东。”

“哦。”我和狗子同时哦了一声。

这所谓的“武林大会”，听起来，应该是近段时间的事情。

但肯定不是前天也不是昨天，按江湖人传消息的速度，至少也应该有半个月了。那也就是说，秦家早先就知道了唐门涉入中原的事，在丢孩子前后。

秦望川是秦家的人，自然也包括他。

我似乎想通了一些事。

秦家在丢孩子后，从我这里得知下手的是唐门。而他们或早一些或晚一些，又知道了唐门涉入中原的事，为了不率先挑起与唐门的争端，所以，秦望川才找了那个凶手甲。这样的话，就算唐门来寻仇，也寻不到他秦家的头上。

难道说，杀了凶手甲的，真是唐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