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坟墓。
一蝶站在坟墓前,久久伫立。
夕阳洒在她淡紫色的衣裙上,映着一抹剪影,看上去是那么落寞,孤独!
人之所以悲伤,或许正因为沉迷于过去不能自拔。可是,人之所以沉迷于过去,或许是因为现在过得并不快乐吧。一个快乐的人,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根本来不及缅怀过去。
这个女子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
他也不是。
他在女子的身后已经伫立了许久。
“一蝶!”
她的身子徒然一抖,她听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那么熟悉……
回过头,她便看到了疯子醉。
看到他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看到了两个身影相依为伴的日子。
他的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家乡的湖泊叫做秋月湖,不是秋水湖。”他看着她说道。
“月有阴晴圆缺,可我喜欢细水长流!”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
“几年前,我回去找过你们,村里人说你们已经走了!那时候,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他无奈的笑着说。
一蝶道:“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这么想!”
这句话,让他措手不及!
过了一会儿,一蝶笑道:“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她的笑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欣慰。可是不知为什么,话说出口的时候,却又显得生涩和疏远!
或许是因为太久时间没见了吧!
“你都记得我,我凭什么要忘记你呢!”他看着一蝶,嘴角不自觉的挂起一丝浅笑,这个笑容,一蝶再熟悉不过了!
她突然觉得,那个男孩好像真的回来了!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说过的梦想吗?”她轻声道。
“记得,你不是一直希望长大后做一个裁缝吗!”他笑了。
“是啊,那也比你那个马夫要好吧!”她也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微笑着,回忆着。任凭时光,摇曳着,流转着。
做一个裁缝,你就不会老是捡别人的衣服穿了。
做一个马夫,就可以每天都带你进城!
“可是,我们一下子就长大了!”他缓缓收回眼神,颇有感慨道!“我成了一个杀手,你成了治病救人的神医!”
可真是讽刺啊,不过倒也无妨,梦想,毕竟一半是梦,一半是想。
“正好啊,你杀一人,我救一人。这样,我就可以救赎你杀人的罪孽啦!”她的笑容真实而纯美,转瞬之间,她盯着他的眼神却突然间躲避了!
他们已经不是当初形影不离的竹马青梅了!那个叫做倾颜的姑娘,显然跟他关系匪浅。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些唐突。
他的笑容变得更深了,“既然这样,那我以后杀起人来就更没有顾忌咯,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心自己死后会下地狱呢!”他一向能够读懂她的心思!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如此。
她的眼神,又重新收回,迎着他的目光,道:“没想到这些年来,你经历了这么多事!”
“你知道我的事?”
“第一杀手的事,江湖上谁人不知。”她调侃道。
“那时候你并不知道是我。”
“那时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你!”
“人总是要变的!”
“可我觉得,人终究会回到他原来的样子!”
他并不明白一蝶的意思。
一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道:“离开风草堂后,你打算去哪里?”
“月芷峰,师傅和师妹的坟墓埋在那里!”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并没有说出素音的名字!
“那,之后呢?”她又问。
是啊,之后呢,之后应该就是为纶胤玉阁复仇的时候了吧,可是面对一蝶,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不想让她再为自己担心。
天边!
残云!
跟锻造时燃烧的火焰很像。
“我们回去吧!”一蝶没等他开口,又道!
迎着余晖,她像极了那抹残云!
她何尝不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呢!
他点了点头,对着面前的坟墓深深鞠了三个躬。
“你为什么要鞠躬?”回去的路上,一蝶开口问道。
“我虽然是一个杀手,但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人。小时候,如果没有老村长的照顾,我们两个,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站在这说话嘛!所以就算鞠躬也无法表达我内心的愧疚!”
“只是”一蝶面露尴尬,“那不是老村长的坟墓啊!”
“那就当我谢谢你师傅这么多年对你的照顾吧!”他并不介意。
“那也不是我师傅的坟墓!”一蝶含笑说道!
“那是谁的坟墓?”他也迷糊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坟墓!”她一脸无辜。
“那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他越加好奇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掩面大笑,朝前走去。
她在那里,不正是为了等待记忆中的人么!
江湖上每天都会发生一些事,有些事如过往云烟不值一提,有些事却口耳相传遍布千里。
江湖上的人,都渴望做出些流传千里的事。这样,他便能很快在江湖上立足,甚至扬名立万。最近,又发生了一些足以让人扬名立万的事!
封剑枯的秘密分支雪狼岭一夜之间遭人血洗。
通往雪狼岭的路,不止一条。这辆马车,偏偏奔驰在这条最难走的路上。这条路,不仅道路狭窄,而且两边都是丛林沟壑。不过,车里的人出手阔绰,马车夫又能多说什么呢!
马车里,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女的双腿微盘,极尽妩媚。此二人,正是封剑枯烈焰堂主乌穗和金凤堂主花月如!封剑枯只要两位堂主一起行动,往往都有大事发生,上一次是去玄一落的时候。
马车,突然间停住了!极大的惯性还是让车里的人猛烈的晃动了一下身子。花月如正想破口大骂,却又很快的闭上了嘴。因为,她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手持长剑,正站在路中央,他好像瞎子一样,连这么大的马车都没看见。
“瞎子,路中央很危险的,这要是我驾着马车,恐怕早就把你撞死了!”花月如盯着那个人,轻声细语的微笑道!
“可惜我不是瞎子,你也不是驾着马车的人!”那人亦笑着说道!
“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们的?”花月如继续道。
“正是。”那人回答道。
花月如来了兴致:“等我们干什么?”
那人道:“等你们是为了送你们去一个地方。”
花月如道:“什么地方?”
那人道:“一个人死了之后才能去的地方。”
花月如大笑道:“看来雪狼岭的人已经去了那个地方。”
那人道:“你们不久也会去。”
花月如笑道:“我看你是想出名想疯了!”
那人也笑道:“疯子总比死人要好。”
“那就让我领教一下逍遥公子的云霄剑术吧!”这次花月如没有开口,说话的是沉默了许久的乌穗。风还没有把话吹到这个被称为逍遥公子的男子耳边,无数晶莹剔透的水滴已经悉数而至。正是乌穗的看家本领,滴水寒。说时迟那时快,逍遥公子就在无数水滴将要击中他的那一刻,凌空而起。
云霄剑,剑中有剑,剑若金莲。冲破滴水寒阵不说,刹那间,人也来到了乌穗身前。剑花如雨,虚实变换,根本分不清哪一剑才是真剑。
这个时刻再看花月如,只见她仍然盘着腿坐在车上,没有丝毫出手帮忙的意思。
逍遥公子突然笑了,随即他的笑变得狰狞可怖。云霄剑在即将刺破乌穗胸膛的那一刻停住了,他的人也顿住了。他的脖子上,正流淌着鲜红色的血。
乌穗虽然分不清哪一剑是真剑,他的速度却比云霄剑快了许多。此时,那把软剑早已重新缠绕回了他的腰间。
逍遥公子却去了那个只有死后才能去的地方。
不过,那个地方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
“多么俊俏的脸蛋儿啊,可惜这么快就死了!”花月如看着地上的尸体叹息道。
“名利总会害死许多人!”乌穗接话道。
花月如看向他,道:“你不喜欢名利?”
乌穗道:“我只喜欢本该属于我的名利!”
花月如继续道:“你倒是一个不贪心的人。”
“贪心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乌穗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可是最近江湖上,贪心的人好像越来越多呢!”花月如说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乌穗问道!
花月如摇摇头,道:“你知道?”
乌穗道:“下个月武林盟正式宣布迹天涯接替他爹的位子,继任玄天座主。”
花月如不屑道:“这我当然知道!”
乌穗接着道:“同时,武林盟还会选出新一任的武仙座主”。
花月如一怔,自从三年前上一任武仙座主绽尘子退隐江湖后,这个位置就一直空闲着。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把武仙座主的位置重新安排。怪不得最近江湖上正邪两派屡生祸端,摩擦不断,原来是所谓的正派人士赶着建功立业,都想让自己坐上三座之一这个顶着王者荣耀的光环呢。
呵,她一时竟想不出封剑枯为何就是邪教,而这些人却是正派呢!人活一世,想不通的地方着实不少。如果所有事都能够想清楚,那活着或许就没有那么多乐趣了吧!
不然,怎么又会有那么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