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六
作者:竹止      更新:2020-04-24 14:27      字数:3815

掌风飞至,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原本等待着剧烈的痛楚袭来,眼前却横现一把青碧长剑,在接下那一掌后被震飞出去,消失在了天际。

“青煌!”

那人森森然一笑,“剑是把好剑,可惜跟错了人——不如直接取了你的元婴,将你握着的那些人的命魂拿到手,从此他们便能乖乖地听我调遣了——”

他被那一掌打得昏昏沉沉,已经没什么反抗之力,只得以双臂撑地,一点点后退。

那人露出得意洋洋,冷眼看着他,“跑什么,跑得掉吗——”

说着缓缓蹲下来,右手的火焰破开了他的身体,抓住他的元婴狠狠地往外撕扯。

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今日毁你元婴,以为惩戒!

毁元婴,又是毁元婴,老天当真待他不薄!

剧痛令他全身颤抖不已,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紧咬牙关,口中鲜血顺着唇隙渗出来,脸色惨白,却是不肯在那人面前示弱。

“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死也不肯低头!不过,你要知道,有的人天生就是贱命,一个凡尘飞升的蚂蚁,就算成了仙帝,不受管辖,又怎样?老天还不是让你又落在老子手里?哈哈哈哈——”

他咬牙冷冷吐出一句话:“想杀本座的人何其多——轮不到你!”

他一手迅速捏诀,元婴中红光一闪,指尖便多出一团赤红的仙光来。

那红袍男子突然脸色一白,伸手便要去抢:“住手——”

他怎么也想不到,元婴被他控制住后,这可恶的男人竟还能取出里面存放的命魂。

“迟了——”他冷冷吐字,指尖仙芒一绽,那团光芒骤然破碎,化作点点尘埃。

“唔——”红袍男子闷哼一声,如遭重创,浑身重重一抖,一口鲜血喷出,跌坐在地上,尽管命魂被毁,他仍尽全身之力聚起了赤红仙元,长啸一声,向离朱一掌拍去!

掌风杀伐而至,将大片竹枝绞得粉碎,他神色淡然,冷冷看着红袍男子,似是全然不在意下一刻的生死。

生死一瞬,天边蓦地飞来一道青芒,快如闪电,为他挡住了那一掌,那青芒登时被掌力一分为三,两道飞散出去,一道包裹着他,向那还未闭合的封印大阵飞去。

他只觉眼前青芒弥漫,身体被轻轻带起,而后眼前金光煌煌,显然是被它带入了封印夜沧澜的大阵中。

“是你……”他轻声低语。

意识终于归于涣散,再睁眼,已是六千年后。

六千年前见到的最后一眼是她,六千年后见到的第一眼也是她。

——

月照在一旁不敢打扰,默默看着,过了好一会儿,仙帝身上青光突然一阵波动,向周围震荡开来,月照抬手抵御,还是被震得头晕眼花。

那人缓缓睁开眼,微微侧首,一派柔和地望了过来。

月照被那突然温柔的眼神一扫,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抱臂搓了搓,“怎么样了?”

他又恢复了淡然,“有些慢,只恢复到了寂灭中期。”说着指尖拈过一滴水珠,将它运化了,“不过假以时日,恢复到真仙境,便可打开天堑回天界了。”

她点了点头,“记忆呢?有没有想起什么?”

他微微一怔,竟粲然一笑,立时如盈盈秋水,淡淡春山,“记起了一件大事。”

她赶忙凑过去,做贼般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他长眉一翘,“等你修到元婴境,本座便告诉你。”

“元婴期!大哥,我才炼气,在最底层挣扎呢!能不能打个折?”

“不能,本座到时自会告诉你。”说着起身,“本座看看这山中可有合适灵物做肉身,你在此处安心修炼。”

话落细长瘦削的手递到月照面前,指间拈了一片细长竹叶,月照接过,“给我片破叶子干嘛?能吃吗?”

仙帝微微一叹,“食堂的饭菜难吃到这种地步吗?此为竹笺,若遇到危险,折断它,本座便知道你所在之处。”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本座刚刚才想起有这种东西。”

月照还想问问他慕容臣的事,一眨眼,对方连影子都没了。

正要打坐,却听得山顶起了一阵骚动。月照爬上去,便见云亦风几个正与一群红腰带弟子打得不可开交,然而对方毕竟是上一届的,实力悬殊,云亦风和步无澜显然有些不敌。

而那个孟飞庭,不知为什么站在了上一届弟子那边,正毕恭毕敬地同一个观战的红腰带师兄说话,一句一个杜师兄,想来这个姓杜的应是领头的。

这边云亦风的剑势已然凌乱无章,只堪堪以剑身抵挡对方凌厉攻势,对方剑影一闪,长剑陡然换势,挑至左身侧,云亦风反应不及,抬剑格挡,被对方轻易格开,手劲一松,长剑脱手而出,摔在一旁。

对方的剑杀伐果断,继续毫不犹豫地刺向云亦风。

云亦风失神之际,月照早已从元鼎中取出一把通身银白的长剑,正是之前在兵武阁中挑选的,世间法器分十二,凡,鸿,灵,圣,神,仙为六品,她手中这把,乃是属于灵品。

她猛提真元,来不及使出任何招式,长剑被灌入滚滚真元,如离弦之箭,铮然一声,直向攻击云亦风的那人刺去。

山顶顿时一片惊呼。

月照这一剑,直直穿过了那人的脖颈,将那人带出去几步远。鲜血淋漓飞溅,那人捂着脖子张了张嘴,喉间哑然。

月照此刻是蒙圈儿的。她原本是想刺开那人的剑,也不知道这准头是太差还是太好,竟然把人家脖子给捅穿了。

那旁和孟飞庭聊得眉飞色舞的杜师兄当即跑过去为那人止血,奈何伤及动脉,尽管点了穴道,撒了药粉,喂了药丸,大片大片猩红的鲜血还是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那杜师兄对周围的手下摇了摇头,沉声道,“快去请大长老。”说罢朝月照恶狠狠瞪过去。

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

云亦风和步无澜已经站在她身边,死死瞪着一步步走过来的杜师兄和跟在身后的孟飞庭。

那杜师兄阴恻恻的,声音低沉,“新人,很了不起啊——”

月照打了个寒颤,对方修为不低,估计已经在结丹后期,就快臻入元婴境。

云亦风挡在她身前,临危不乱,“明明是你们寻衅滋事,擅自闯入灵境,还要求我们离开,难道仗着自己是师兄,有点本事,就能随便欺负新人?!”

杜师兄森森然一笑,“我们擅闯灵境?这灵境是你们家的地皮吗?你们杀了人,还有理了?”说着看向月照,“大长老可不是好说话的,你安心等着吧。”

月照强压住颤抖的身子,唇间血色寥寥,想开口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步无澜在一旁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里是新弟子修炼灵境,你们不在自己的地盘待着,跑到这里欺负新人,死了人也活该!”

云亦风暗中抓了把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再生事。

步无澜不服气,“修为高一点了不起?你们这么欺负人师父知道吗!”

杜师兄冷哼一声,“步无澜,我看在你和我同为大长老弟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再敢出言不逊,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我还就出言不逊了,你有本事管我啊!”

“狂妄!”杜师兄脸色一青,当即一掌朝步无澜打去,云亦风正要冲上前替他抵挡,却被挥手拦下。

“让开!老子还不信了,这天清门难道是你们说了算不成!”步无澜抬掌对抗,霎时间光芒刺眼,掌风凛冽。

杜师兄手上更加几分力道,步无澜也将真元催发至极限,但境界鸿沟仍是不可逾越,没僵持多久,步无澜便一口鲜血喷出,败下阵来。

“不自量力!”杜师兄还待出手,天际忽地飞来一道气势汹汹的红光,在众人面前落定。

“谢南!”大长老在那奄奄一息的弟子面前落地,蹲下来查探对方气息。

杜师兄不再纠缠步无澜,走上前去,毕恭毕敬拜了一拜,“师父,是弟子没能保护师弟,望师父责罚!”

“凌均,不关你的事。”大长老双指一并,点在谢南眉间,一道白芒缠绕上手指,他缓缓向后抽取,那白芒一丝丝从眉心抽离出来,最终凝成一团,悬浮在掌心。

地上的人双目圆睁,已经没了呼吸。

大长老一挥手,手中多出来个玉盒,又将那白芒小心地放了进去,合上盖子收回元婴,脚步沉沉,朝众人走去。

“谁杀的,站出来!”

月照站到前面,紧握双手,声音干涩,“是我。”

云亦风拱手拜了大长老,沉声辩解:“师妹乃是无心,是那师兄恃强凌弱要杀弟子,师妹情急之下出剑,却没想到变成这样。”

大长老瞪了他一眼,云亦风九条灵脉,是新弟子中资质最好的一个,却没选择拜在自己这里,他本就对他有些不满,此刻听他为月照辩解,更是怒从中来,“问你话了吗!”

云亦风微微一怔,终还是低了头,“弟子无意冒犯长老,请长老责罚。”

步无澜作为大长老弟子,在旁边也不好说话,只沉默站在那里。

大长老怒拂衣袖,看着月照,“门规背了吗!刚进门就敢杀人,再往后,岂不是要把剑架到长老脖子上了!”

月照沉声反驳,“明明是他们恃强凌弱,欺负我们在先!”

大长老厉喝一声,“闭嘴!轮得到你说话吗!按照门规,逐出师门,不得再入半步!剩下的,交由官府打理!”

月照冷冷一笑,她最看不惯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怪不得教出来的弟子是这个德行。

她镇定道,“掌门闭关,天清门所有事宜由五位长老投票表决,大长老一句话就把我逐出师门,把天清门的门规当成什么了!”

“你!”大长老气极,却又被她堵的没话说,只得端出老大的架子,瞪眼道,“我是长老还是你是!你既然这么清楚门规,还明知故犯,更是罪加一等!”

“就算我罪加一等,也需要长老们投票表决!天清门可不是一言堂,你作为长老,这般蛮不讲理,如何服众!”

大长老气得面色通红,恨不能将月照揣进麻袋暴揍一顿,正不知如何作答,天边忽而掩映一道青芒,倏地落在大长老身旁,月照只见一袭广袖青袍,还没看清来人便大喊道,“帝——”

那个“君”字还未出口,便被眼前人冷冽的眼神打了回去,她又弱弱改了口,“师父……”

凤今看着她,声音毫无起伏,“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