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集结慕士塔格 上
作者:云霄孤舟      更新:2020-05-02 05:54      字数:6043

洛e

第1章:室女之章

lbu:帕米尔之冬

a:集结慕士塔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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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28年2月,某日上午,中华人民共和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

一辆大型旅游巴士,载着近三十名来自中国各地的旅客,正准备从祖国最西部的阿克陶县出发,前往西南129公里外一座著名山峰观光。不过到了发车时间,由于仍有乘客未至,整车人不得不继续滞留原地,等待两个已经购票却迟迟不见踪影的家伙……

这样耗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此行最终目的地——慕士塔格山。

“搞什么飞机?都过二十分钟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车上人都愈显焦躁,几个性子比较急的乘客忍不住向司机抱怨,可碍于人齐才能发车的相关规定,对方也没有什么办法。还好,65人大巴一半以上位子空着,让坐在最后排形容冷酷的高大男子得以避开前面喧哗,自顾自地享受清净。

窗外云迷雾锁、雪窖冰天,车厢内部却开着舒适暖气,以至内外近三十摄氏度的温差很快使面前钢化玻璃覆上一层薄薄水雾。雾气来自众人呼吸,高大男子脱下厚实外衣后不想用自己的手去擦拭,既然看不了风景,那就索性闭目养神,为未来一段时间节省点精力,管它车子什么时候出发……

作为此行目的地的慕士塔格山,听说源自维吾尔族语“muztagata”,意指“冰山”。其位于阿克陶县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交界线上,主峰慕士塔格峰海拔7509米,是东帕米尔高原三大高峰之一,峰上终年积雪,形成十余条银光闪闪的冰川,垂挂镶嵌在峰体下方峡谷中,犹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故当地人亲切地称之为“冰山之父”。

“冰山般的男人”,即将去达“冰山之父”的脚下,面对如此天意凑巧,高大男子心中却不怀些许期待。因为,于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使其拥有属于正常人类情感的那个家伙已不在身边,未来亦不知能否再见……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有八九,既选择走在路上,便无需浪费时间去过多感慨。

十多分钟后,车门打开,一位容貌出奇英俊身材也异常高挑的青年领着一名穿塔吉克民族服饰的女子登上巴士,伴随外界渗人冷空气的骤然灌入,原本怨声载道的车厢一时变得安静,此刻,乘员视线大都集中在眼前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丽女子身上,以至几乎没人当场反应过来,他们便是害大家苦等半个多小时的罪魁祸首。

塔吉克族属欧罗巴人种,主要分布在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以及中国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是中国五十六民族中唯一纯白种人民族。

与塔吉克女子同行的英俊青年容貌更接近汉人,缺少天生吸引同胞眼球功能的他,上车第一件事便是趁在座诸位还没想起发火之前,先行鞠躬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我们又不是等你个小白脸来开演唱会的,少在那儿给我端着。”

“既然来了就找地方坐吧?以后和女朋友在外开房早睡早起床!”

不说还好,一说周围乘客全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掂对起英俊青年,发泄之前心头不满的同时,几个居心不良的男人也希望借此引起其身旁异族女子的注意。塔吉克女子懒得搭理他们,拉着当下只知唯唯诺诺的英俊青年径直来到倒数第二排双人座位坐下,面容显得有些不悦:“他们那样说你,你还对他们点头哈腰?”

塔吉克女子说着自己的民族语言,英俊青年不但可以听懂,更能用同语言与其顺畅交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迟到本就是我不对,再说你不也没发作么?”

“真是不可思议……”

塔吉克女子闻言轻叹口气,忆起一些往事,凑近英俊青年面前,眼神直盯他的双眼:“想你小时候性格暴躁,家里人时常为此感到担忧,可不料你竟越大越乖巧,这次当兵回来更是像变个人似的,该不会在部队上受了什么打击吧?”

“呵呵,谁能打击得了没心没肺的我啊?”英俊青年被塔吉克女子近距离瞅得脸红,一脸尴尬地笑,“倒是姐姐你小时候温文尔雅,后来却报考警校成了美女反恐特警,真让没本事的弟弟我无地自容。”

“得了吧。论扮猪吃老虎,没人可以和你比!”

“咦喂?”听塔吉克女子这么形容,英俊青年忽然想起部队里认识的一个人,他与自己既是同连队战友,又视对方为自己为这辈子遇到的最强对手,相互竞争却也彼此扶持,一路“相爱相杀”最后居然变成了情同手足的兄弟。只可惜,两年相处时间太短,去年其提干后转调至别的战区军校进行培训,从此天各一方,至今未能再见……

而这位兄弟对自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扮猪吃老虎,属你最有意思”。

这时,伴随旅游巴士迟来的启动,后排高大男子猛然发出雷般鼾声,即时打断前座人略带遗憾的思绪。英俊青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轻,回头想看看这惊世呼噜的主人长什么样子,可对方却用衣服搭着脑袋,不露真容间半躺在座位上似乎睡得正香,重新把头转回来后,英俊青年已经想不起刚才自己要说什么了。

窗外景色缓缓流动,塔吉克女子取出包里带的奶面片,分给英俊青年一半,问起另一件事:“听说你现在改了个汉族名字,不叫‘云布苏热?让德孜库’了?”

“唉……”关于这个问题,英俊青年叹了口气,言间颇感无奈,“战友们嫌麻烦,一开始叫我‘云布苏热’,后来连四个字他们都觉得多,又简化成‘云布’或者‘云让’,没办法,为了统一称呼,我只好改名为‘云尚’,彩云的‘云’,高尚的‘尚’,音同上下的‘上’,就当致敬塔吉克族‘云彩上的人家’这一美誉吧。”

“云尚?”

塔吉克女子饶有兴味地品着这个新鲜名字,感觉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听:“名字变了,心可不要变噢?”

“哈?”

“别忘记我们之间是有婚约的,等你从部队回来,我就嫁给你。”塔吉克女子毫无避讳的一番话,让云尚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虽然父母有塔吉克族血统,自己也继承了塔吉克族名字,但从小接受汉族文化教育更多的云尚,对于某些特殊民族风情多少还是有点放不开:“可从小到大,我都管你叫‘姐姐’,你我两家还有亲戚关系……”

“那又怎样?!”塔吉克女子并不认为云尚所言是种阻碍,“塔吉克族除兄弟姐妹外,亲戚之间是可以通婚的,而且塔吉克族女子不嫁外族人,要嫁,这辈子我只嫁给你!”

听到塔吉克女子语调坚定的话语,云尚差点被喉咙里奶面片给噎着。婚约是几年前两家父母定下的,那时候自己和她年纪都还小,作为一块儿吹“纳依[1]”跳“鹰舞”长大的青梅竹马,想着将来能与姐姐永远在一起,自己当然万分乐意。可是现在,自己见的世面多了,想法也不再如当初那般单纯和无忧无虑了:“这次我参加全军军事选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

“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着你。”

塔吉克女子打断云尚的话,她不想听任何理由与借口,也不在乎过程中的危险与变数:“哪怕有一天你牺牲在战场上,我也会为你守一辈子!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心上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尚不能再辜负她的心意,俯身从座旁携行具中取出走哪都带着的包裹,打开层层帆布,埋在诸多重要证件下面的,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姐姐你知道我这人向来大手大脚,两年来除了请弟兄们吃吃喝喝和寄回家里的钱,也没有什么积蓄,这对耳坠是我用当兵后第一笔津贴给你买的,材质不算贵重,所以一直也没勇气亲手交给你……”

在塔吉克族文化中,恋人间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小伙子会为心爱的姑娘送上一对耳环,而姑娘则用自己精心制作的绣花包回送给爱人,以示双方关系更进一步。

“傻瓜……”

塔吉克女子没有预备回馈心意的绣花包,但面前人递来的却是自己渴望许久的最满意答复,止不住流泪间,任凭云尚轻托耳坠的手继续举着,自己只想扑过去一头扎入他的怀抱:“你就不能好好说句‘你喜欢我’?!”

云尚摘去塔吉克女子的布绣帽冠,以便能够温柔抚摸其秀发,并默默为她戴上两边耳坠。此生第一次离姐姐这么近,从曾经在山南水北之间各奔东西,到如今于彼此眼中世界再无他人,我们的心都没有变,变的只是那紧挨着跳动的频率,与互相渗入至对方体内的温度,感觉陌生而又让自己期待已久……

可惜,珍贵的时光总是显得短暂,因来自周边无聊打扰太多。

“嘿!你们有完没完?!”

几个坐在前面看样子年岁三十左右的男人于路不时回头瞟眼塔吉克女子,虽听不懂她和云尚具体说些什么,但却被二人用实际行动喂了大顿狗粮,加上先前白等半个小时的肝火,此刻心中憋注怨气的他们终于找到“合理”借口,并就当下所看到的一幕发作嚷开。

而其中身材最为魁梧的男人更是满脸痞相地起身,一摇一摆走到这边,以手指着云尚鼻子龇牙咧嘴地警告他:“小白脸来晚了还不闲着,你tm再吵一句,我就把你和你的外国媳妇丢到车下面行李舱去!”

话音未落,云尚“呼”一下站了起来。

骤然挡住视线的对方没有浑身虬结肌肉的自己壮实,可目测接近190公分的身高,还是让魁梧男人瞬间感受到压力,随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怎么,你tm要干架啊?!”

见状,魁梧男人两名同伴第一时间离座围过来,而与先前气势完全不同的云尚为此却没有任何表情上的波动:“我不想在外生事,但你最好带他们坐回去,别惹我生气。还有,我的未婚妻——她是中国人!”

未婚妻?

听云尚对自己称谓的转变,塔吉克女子心中只觉惊喜,而满口污言秽语的魁梧男人闻言与身后同伴互视几眼,紧接着爆发出一阵不堪入耳的哄笑:“中国人?唉哟笑死我了!哥几个玩儿过的妞里面,有长这模样的吗?”

对方一再出言侮辱自己未婚妻,就算背负军人的特殊身份,云尚也不打算再忍了。某些人自带劣根性,你越是忍让,他们就越张狂,且在被收拾之前都自以为天下无敌。

前后不过几秒,体重180斤的魁梧男人已被迎面射来的一颗巨拳轰飞出去,如遭爆破的防盗门般狠狠砸在两名同伴身上,于来不及收起的讥笑中彼此交叠着倒成一片。然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却并非云尚。

“md,你们三个叽叽喳喳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掀衣、起身、移步、出拳,所有动作短时间内一气呵成,此刻,后排岿然出现于众人视野之内的结实身影一眼望去竟比云尚还要高大,不过,其出手目的不是为了帮谁,而是旨在教训车内所有打扰到自己休息的人!

“还有你——”

眼看高大男子收拳的同时顺势以肘拐向自己,方寸之地难以招架的云尚未免其伤及身后未婚妻,只能以肩脖脆弱处抵御重击,对方所携力道之巨,几乎打停了自己的呼吸……按说普通人挨这么一下,就算不伤筋断骨,也会倒在座上轻易爬不起来,可双手紧抓前后椅背的云尚不仅站着,且没有后退半步将猛烈肘击余威扩散到自己心爱的人身上。

同样的情景,在高大男子眼中是不可思议,而在另一个人看来却心痛不已。

“你没事吧?!”塔吉克女子急忙将一动不动的云尚背身揽至自己身前,除避开高大男子可能的后续攻击之外,也用自己的手为其轻抚舒缓感到憋闷的胸口。

“没事,只不过刚才想到某人,某人居然就出现了。”

已然认出对方是谁的云尚干咳两声缓过气来后,其心情只能用“大水冲了龙王庙”来形容:“我说冷非兄啊,一年没见,你不至于上来就这么和兄弟我打招呼吧?”

“‘云端上的男人’?”冷非闻言停止了进一步动作。

“呵呵,还是直接叫我‘云尚’吧,好不容易改个简单名字,你每次都要说成六个字,累不累啊?难道我也要时刻称呼你为‘冰山般的男人’?”

无巧不成书,冷非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英俊青年竟然是以前部队上唯一的兄弟,也就是刚还想起不知未来能否再见的那个家伙。是说普通人怎么可能凭身体生吃自己肘击,连吭都不吭一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尚揉着差点被打折的锁骨,对冷非话间难掩惊喜的疑问抱以一丝皱眉苦笑:“你是什么原因来,我就是什么原因咯。”

“莫非你也是来参加选拔的?这可有意思了……”

冷非人如其名,纵然口中传递着是人都能听得出来的某种期待,但面上表情依旧冷漠如冰,而此刻魁梧男人躺在地上的捂鼻惨叫,则使其暂时放下与兄弟好好叙叙旧的想法,注意力转回眼前尚未得到彻底解决的争端:“对了,这些家伙刚才怎么招惹你了?”

“他们说,要把我和我的未婚妻丢到车下面行李舱去。”

“噢?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哈?”

没等云尚反应过来兄弟语带歧义的话中意思,冷非已径直走上前去,三下五除二收拾掉魁梧男人两个同伴,然后在周边一片惊叫声中勒令司机停车,当着全体乘客的面把地上仨人统统拖下巴士,一个接一个塞进车体下方无法从内部打开的大件行李存放舱,还顺带没收他们手机,无情剥夺三个家伙打电话向场外观众求助的机会……

塔吉克女子见后张大了嘴,问这个行事雷厉风行得接近于“暴戾”的冷非究竟是什么人,云尚纠结半天,无奈道出一句:“总之,不是你们警队反恐打击的对象。”

冷非重新登上巴士,面对司机“这样会不会出事”的询问,只用万试万灵的切身威胁来回应:“要不你进去陪他们,我来开?”司机闻言即刻选择闭嘴,手中钥匙一拧,果断发动起车子,一心想着早点把人送到早解脱。

世界瞬间变得清净,剩下的路程,云尚带塔吉克女子一起坐到最后排,和冷非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过去部队生活,这时塔吉克女子方知他们原来是同队战友。而云尚以“未婚妻”作为介绍,也让冷非直接称塔吉克女子为“弟妹”,还爆料说兄弟当年为她偷跑到市区里买耳坠,结果被连队发现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听得塔吉克女子在旁乐得合不拢嘴。

大约一个小时后,巴士行至通往慕士塔格山下小村庄的一段砂石路上停下,司机告诉大家已经抵达目的地,打开行李舱后,里面三个瑟瑟发抖的家伙早就被冻得说不出话了。冷非将他们拖出来,好让乘客们去拿自己行李,云尚也借这个时间眺望远方沙丘背后高耸入云的雪山,视野尽头蚁聚的房子看起来就像山脚下的小石头,一点儿也不起眼。

塔吉克女子此行本就只为送送云尚,顺便和他在车上多待一段时间,既然到了这里,自己也该搭乘巴士原路返回了。

将自己包中所带干粮及牛奶全部留给心上人后,塔吉克女子依依不舍的与云尚拥抱告别。冷非见状不想打扰他们,将自己和兄弟的携行具取来丢给魁梧男人及其同伴,让他们背着行囊待会儿跟自己走。云尚目送旅游巴士载未婚妻离开后,回头只见面前多了三个鼻青脸肿的跟班,而冷非正以军人的口吻命令他们排成一排,稍息立正,向右看齐,然后报数……

云尚服了兄弟向来霸气得不讲任何道理的处事作风,却也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也不能放这些家伙离开,万一魁梧男人找地方报警,可就麻烦了。

慕士塔格山近在眼前,后面旅程有兄弟作伴,既然如此,便让我们去亲身体验一下,这帕米尔高原凛冽严冬中传说汇集五大战区各部顶尖精英的极地选拔赛——到底有多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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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纳依:塔吉克族特有乐器,以鹰翅骨做的短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