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游览长城吟诗 孟姜女庙割袍断义
作者:徐凤学      更新:2020-05-05 02:04      字数:3331

宁古塔一行人离开京城,便快马加鞭,星夜赶路。因为得罪了朝廷重臣索

额图,恐他派人追杀,再惹出是非。还有宁古塔对京城已没好感,觉得这里景物虽好,可人太复杂,没有边疆人那样淳朴无华,无心久留。这天到了山海关

,望着那雄伟的关楼,逶迤的长城,联想壮观的大海,动人的传说,又赶上九九重阳,宁古塔又来了兴趣,非要登长城,观大海,逛孟姜女庙。原天觉苦劝不住,一行人只好跟着登上了长城。

一上长城,便见一主一仆两个小伙子,那个书生打扮得主人正倒被双手,

眼望远方,有板有眼的在吟诗:

千古雄关,

万里长城,

天下第一。

想当年此地,

烽火狼烟,

群雄争霸,

同室操戈,

旌旗猎猎,

战鼓急催,

多少英雄化尘泥?

秦始皇,

有功还有过,

任君抨击!

我辈风华少年,

有谁不思报国杀敌?

莫好高骛远,

点滴做起,

悬梁刺骨,

起舞闻鸡。

愿抛头颅,

甘洒热血,

历史长河留一滴。

我中华,

同仇敌忾,

何惧外夷?

“好一首《沁园春》,好一首《沁园春》!”宁古塔拍手称赞,兴致勃勃地凑过去,“这位仁兄,能否抄送在下一首?”

“呸!”站在书生一旁的书童竟啐了一口,一脸瞧不起的样子,“一个傻大

黑粗的武夫,你懂什么叫《沁园春》?

“你,”宁古塔被噎得脸红脖子涨,连话都说不出,“你……”

“春哥,”书生俯在书童耳边,瞥着窦尔墩,低声说,“那个像落水狗一样

的家伙挺好玩儿,你去问问他要不要诗,要就抄给他一首。”

“喂,落水狗。”书童走过去,一脸怪笑的用手碰了碰窦尔墩,“我们公子看你挺招人希罕,想抄一首诗送给你?”

“诗写得还算凑合,”窦尔墩却摆出一副学者的样子,倒背起双手,慢慢踱

步,摇头晃脑,“也像个有学问的人,就是心眼儿不太好。再说写出的诗只为给落水狗,这……”

“哼!不识好歹的东西!”书生来气了,脸一绷,袖子一甩,扭身就走。走出老远,还能听到愤愤的声音,“你会后悔的!”

宁古塔几个人讨了个没趣儿,来时的兴致一扫而光,便顺着长城闲逛,不知不觉来到孟姜女庙,离着老远,便听到一个女子在唱京韵大鼓:

九月里,秋风凉,一场白露一场霜;

孟姜女,寻丈夫,我晕倒在长城旁。

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我见到了,天天想,夜夜盼,多年见到面的范郎;

只见他,衣不遮体,鞋露脚趾,头发像鸡窝,胡子半尺长,比那要饭的花子还窝囊。

眼窝子陷,脸焦黄,瘦得皮包骨,浑身都是伤,拄着个木棒棒,风一吹都直晃荡;

扑进丈夫怀,叫了一声郎,一肚子话,说不出,只有泪两行。

想给丈夫把衣换,我打开柜和箱。满柜衣,一箱鞋,挑来挑去,不知该拿那件和那双?范郎啊!自从你离家走,为妻我天天想,夜夜盼,做鞋做衣熬时光。

知道丈夫饿,厨房我去做饭,和好面,拿刀切,眼含泪,手发抖,一不小心切手上,鲜血和着泪,做了一锅糊涂汤。

夫妻俩,坐在炕,谈起往事更心伤。范郎啊!你忘没忘?你走那天正是咱俩的新婚大喜日,我做轿,你骑马,吹吹打打你把我娶进你们范家庄。拜完天地咱们拜父母,夫妻对拜你还把奸藏。手拉着手儿正把洞房进,闯进官兵一大帮抓走范郎你去把壮丁当。

爹娘想你相继去世,为妻我想你一病在床。茶不思来饭不想,哭干眼泪哭哑了嗓,白天我手把大门把你望,夜晚空守孤灯到天亮。丈夫你一去三年没回转,为妻我寻夫来到这长城旁。眼望长城万里远,不知范郎你在何方

?找不到范郎你呀我也不想活,一头撞到城墙上,只听呼隆隆隆一阵响,长城倒塌数里长。只见城下埋白骨,尸体血水化泥浆……

“这位大嫂,”窦尔墩站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实在听不下去,便上前深施一礼才说,“您唱的……”

“窦大哥!”那唱歌的女人一抬头,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是你?”

“你?”窦尔墩被闹得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你是……”

“窦大哥,你忘啦?”那女人却是一脸兴奋,紧紧抓住窦尔墩的手,边摇晃边说,“跟大哥你一块儿在连环套聚众起义的拜把兄弟老七,我就是他媳妇呀

!”

“啊啊,是七弟媳!”窦尔墩这才恍然大悟,说着话,脸上却变得十分伤感

,眼里又闪出了泪花,“大哥对不住你们,连累七弟被朝廷杀害。弟媳妇,你怎么不在家?到这儿……”

“唉!”那女人叹了一口气,一脸悲愤,眼里也闪出了泪花,“自从你七弟死后,朝廷又株连九族,派官兵来抓我们母子,多亏亲友送信,我们才逃了出来。如今我们娘俩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靠,背井离乡,身无分文,只能领着孩子在这给游人卖唱,讨几文钱糊口。”

“弟媳妇,”窦尔墩满眼热泪,哽咽的说不下去了,赶紧伸手入怀,将那晚

师弟送给的银票全都全都掏了出来,放到女人手上,“弟媳妇,大哥身上也没多少钱,这点银票你拿着,走远点找个地方置办点家产,好抚养孩子……”

“窦尔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窦尔墩话还没说完,站在女人身旁的

那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乘人不备顶在了窦尔墩的胸口上,怒冲冲的说,“我爹他们那么多跟着你造反的兄弟都被朝廷杀害,你这个领头的不为他们报仇,还认贼作父,归顺朝廷!今天我就杀了你,为我爹他们报仇!”

与此同时,那女人也突然从衣袖里亮出一把短剑,身子一动,便按在了宁

古塔的脖子上,一反刚才那悲悲切切的样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声喝道

:“都别动,谁动就杀了他!”

也就在这工夫,庙前庙后的草丛树林中纷纷跳出几十个拿枪舞刀的庄稼汉子,没登窦尔墩他们缓过神来,已被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个黑大汉却抢在人前,扑通跪倒在窦尔墩面前,抱住大腿边哭边

说:“大哥,我们为了救你,才用了这招苦肉计。大哥,自从你被关进监牢,弟兄们天天想你盼你,想尽办法救你。皇上要在菜市口杀你,大家都布置好抢刑场,后来皇上赦免你,大伙才撤回来。”

“二弟,是你们?”窦尔墩一见是跟他一块起义的生死弟兄们,立刻由惊变

喜,赶紧拉起跪在地上的黑大汉,搂在怀里,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们……”

“大哥,弟兄们来,”黑大汉用衣袖抹了抹满脸泪水,扬起头来说,“弟兄

们来,是想请大哥回去。你师弟和金兰妹子都跟我说了,他们劝你你不听,我就领着弟兄们来求你。”黑大汉说着,又扑通跪在窦尔墩面前,其他人也全都齐刷刷跪在地上。黑大汉又手指沾唇,打了声口哨,周围的草丛树林里又呼啦啦跑出上百男女老少,也都跪在了窦尔墩面前。

“大哥。”黑大汉显得非常激动,紧紧抓住窦尔墩的手不放,“大清朝跟咱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年你家伯父跟随李自成起义,被清军杀害。你家嫂子因你又被朝廷斩首,你家伯母又自杀身亡。更可恨的是朝廷派官兵杀害了咱们上千跟随你一块造反的弟兄和他们的妻儿老小!大哥,现在你出了监牢,大伙儿都等着你领着报仇雪恨,你怎么……”

“二弟,弟兄的们,父老乡亲们!”窦尔墩也扑通跪在地上,冲着众人连磕

头带作揖,眼泪哗哗流,“我谢谢大家对我的一片情意,可我还是要对大家说一声对不起,请大家原谅!你们可以骂我,打我,也可以杀了我,但我还是不能跟你们回去。”窦尔墩说着,抓过刚才那个孩子手里要杀他的匕首,“刷”的割下了自己的前衣襟,重重地往跪在自己面前的黑大汉手里一放,被过脸去,强忍着泪水一字一顿地说,“二弟,咱们就此割袍断义,各走各的路吧!”说完,竟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大哥!”黑大汉手攥着那片衣襟,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咱,咱弟兄,

咱弟兄们跟你,跟你生死滚爬了,滚爬了那么,那么多年,还,还有那么,那么多乡亲,乡亲们,他们,他们都从几十里,几十里,几百里,几百里外特意,特意赶来看你,看你,你,你,你就这么,你就这么狠心,这么狠心扔下他们,扔下他们……”

“宁将军,咱们走!”窦尔墩用衣袖抹了抹满脸的泪水,咬牙站起,推了一把傻愣愣站在那儿的宁古塔,双手捂住脸跑走了。

秋风起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那个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观的书生却一脸得意,摇头晃脑,拿腔拿调地吟起了

古诗,却被那一片哭声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