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眼神微动：“前些日子，前大理寺卿卫远自尽，生前曾被威胁，而他的把柄与当年你遇刺一事有关。”

顾南城回神，神色如常道：“我知道。”萧宸看着他眼神冰凉，貌似不在意道：“你当然知道，就算卫远没自尽，你也会借我的手除了他。”顾南城喝了杯酒，挑眉道：“我要是借了，你肯吗？”

萧宸眼睛微眯，懒洋洋道：“想借我的手谋利的人多了，能借到也是本事。”顾南城似笑非笑道：“你如此大度，我倒是不习惯了。”萧宸放下酒杯，嘴角有丝残忍的笑意：“不是大度，而是胆敢算计卿卿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活着。”

顾南城看着他，神色认真回道：“但愿你能一直做到。”萧宸冷哼道：“这不用你教。不过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你怎么早不出手动卫远？你当时事发后就知道了，可你竟然忍了六年。”顾南城突然一笑：“你不是暗中查过了吗？”

萧宸眉间微蹙：“我确实查过了，当时案子明面上看严丝合缝，刺客伏诛，可细究的话，根本无法自圆其说。有的地方应该是你为了叶子湄的闺誉故意遮掩，可你们父子替幕后之人遮掩，这就有些奇怪了吧？”

顾南城心中暗惊，当时是他与父亲联手抹掉痕迹，时隔六年，萧宸竟然连叶子湄都能查出来，于是不动声色道：“你说我和父亲替幕后之人遮掩，这话过了吧？”

萧宸看着他，平静道：“过了吗？我不觉得，南锣鼓巷卿卿遇袭那天，出手的刺客并不是寻常刺客，而是北冥人暗中养的。你当时就看出来了，所以借着卿卿的手除了他们，你以为没人知道吗？”

顾南城神色微僵道：“是卿卿告诉你的。”萧宸闻言点点头，说道：“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什么替你遮掩，但想必另有隐情。可事关北冥，不是小事，我虽然在陛下面前没提及你知晓，可他日若被有心人故意提及，事情就说不清了。你不要忘了，我姨母如今统领北郊四十万大军，令尊可是权倾朝野的丞相。”

顾南城闻言明白萧宸是怕牵扯到慕容曦，对顾风不放心，所以提点他，想了下，说道：“其实跟你说了也无妨，不过有的事情我查了许多年，至今也只知道冰山一角。”停顿了一下，问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最近派人去了江南查卿卿的身世吧？”

萧宸夹菜的手一顿，神色微变，答道：“我不能允许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会伤害到她，所以防患于未然。”

顾南城闻言看着他，眼中露出真心的笑意说道：“那我告诉你，你让那些人回来吧，江南没有你想知道的。”萧宸挑眉道：“此话怎讲？”

顾南城顿了下，神色郑重说道：“因为卿卿是我的妹妹。”萧宸虽然心中已经认定，但听他亲口承认，还是有些愤怒：“令尊可真是好样的，那她的生母呢？”

顾南城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若说她和我一母同胞，你信吗？”萧宸有些惊讶道：“难道你不是顾夫人所出？”顾南城脸色复杂道：“我就知道你会如此问，估计外面的人也如此认为，要么就认为卿卿是私生女，可事实就是卿卿她的确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如假包换。”

萧宸思量了下，眼神幽深：“难道是顾倾心鸠占鹊巢？”顾南城闻言叹了口气：“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会被送道江南？”

萧宸答道：“听说是外公去世时，叛军围城，顾府不幸走水，你被吓到了，回祖宅调养。”说到走水，萧宸眼神一变。

顾南城摇了摇头，说道：“那不过是父亲对外的说辞，世人皆知十七年前，顾家长房嫡女出生，却无人知道那天夜里娘亲诞下的是一对双生女。”

萧宸闻言脸色微变，没有出声，顾南城想到回忆，仿佛那一幕近在眼前，神色悠远：“先帝驾崩时，父亲陪当今陛下一直在宫中未归，娘亲傍晚突然发作生产，下人就将我带回院中睡觉，怕手忙脚乱顾不到我。可我当时仅有五岁，又是家中嫡长子，极为得宠，醒来后听闻娘亲生了妹妹，就趁着乳娘不注意跑到了娘亲的院子，悄悄溜进了旁边的暖房，然后就看到了刚出生的两个妹妹。”

说到这里，顾南城脸色柔和几分，喝了杯酒继续道：“一个是睡着的，一个是醒着的，那个醒着的任我怎么逗都不哭，只睁着眼睛看着我，我当时心中极为喜欢她。追过来的乳娘怕我弄哭她们，就要带我回院子，我当时不舍得走，非要给那个喜欢的妹妹见面礼，可偏偏那时年幼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合适。我闹着不肯，乳娘拗不过我，就把我脖子上的链子摘下来戴到了那个醒着的妹妹脖子上。”

萧宸听到链子，眼露了然。顾南城停顿了下喝了杯酒，继续说道：“然后将我带回去哄睡下了，谁知后半夜暖房突然走水，一对双生女只活下来一个，娘亲受了刺激，昏迷不醒。第二天一早，乳娘带我过去看娘亲时，我看到了父亲怀里活着的妹妹，但她脖子上并没有链子。我当时一下就哭了，父亲怕我扰到娘亲就将我带出去问话，我就说了链子的事，谁知父亲听完丝毫不信，勃然大怒，认定我受了惊吓刺激，胡言乱语，以伺候不周为由换了府里的下人，对外宣布只得一女，然后我就被父亲以调养为由送回了江南祖宅。”

萧宸心思急转，问道：“你当时确定没记错吗？”顾南城声音苦涩：“这些年，我常常也希望那天晚上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可你有所不知，那条链子只有婴儿头大小，是顾家家传下来的，上面的暗锁，巧夺天工，没有钥匙的话，普天之下，无人能取下来。七年前回京后，我始终心有不甘，暗中派人找到了当年埋葬那个女婴的地方，掘了那女婴的尸骨，发现尸骨上空空如也。再后来我私下派人查探，可那时年轻气盛，被幕后之人察觉，设局追杀。如果不是当时小湄暗中拼命相护，我可能当时就交代在那了。后来刺杀更是成了家常便饭，也就近两年才没什么动静了。”

萧宸听完，思量了一下开口问道：“令尊只怕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当年送你去江南名为调养，实为避祸吧？”

顾南城脸色沉重，点了点头。

萧宸心中震惊，顾风是什么人，他极为清楚，满朝文武没人敢迎面与他对上，连他有时也要让其三分。就算顾风当时仅仅是个侍郎，可到底是谁，有这本事，能把手伸到顾府，让顾风吃了大亏不说，还不得不将长子送走避难，十多年方归。